他也從未將這個陣法的存在告訴過夭夭,不是有意防著夭夭,是覺得沒什麼好說的,這陣法里藏著的,是除他之外不會有任何人在意的東西。
將那陣眼石收起,樂無晏以靈力打入陣眼中,因陣法設下時他的修為比現在高了太多,開陣很是費了些工夫,耗了他體內近七成的靈力,終于干涸的潭底出現了震響,再緩緩向著兩邊分開,出現了一條通往下方,只容一人行的石梯。
他輕喘了一口氣,沒有耽擱,直接走了進去。
石梯深入潭底下數十丈,走到最底時,放眼望去,仍是一片漆黑的山洞,唯正中間的地方有一被赤色靈光籠罩的石臺,臺上點了兩盞燈,燈焰微弱,顫顫巍巍忽明忽暗,但一直未滅。
是他給他爹娘點的長明燈。
當年他收到他娘送回逍遙山的求救消息趕去飛沙門,只來得及搶回他爹娘各一縷殘魂,回山之后便為他們點了這長明燈,殘魂就養在燈芯中,以他的丹田陰火為之供養。
這種養魂之法養不出完整的魂魄,更別提元神,但總能存個念想,三十年時間,這兩縷殘魂已孕養得足夠拙實,如今只待找個合適的時機,將他們送入輪回,重新投胎。
如此,他便算還了爹娘對他的一世養育之恩。
樂無晏釋出真靈,小心翼翼地將那兩縷殘魂包裹住,收入養魂囊中,再藏進乾坤袋里。
殘魂離開的瞬間,石臺上的長明燈閃動了一下,就此熄滅。
樂無晏松了口氣,總算不是他預想中最糟糕的情況,至少他藏在這陣法里的這兩縷殘魂保住了。
準備離開時,卻又頓住腳步。
他走近那石臺邊,微瞇起眼,盯著看了片刻,似有所思。
紅腰揮出去,帶起鞭風陣陣,靈光乍閃后,石臺化為齏粉,樂無晏手中動作未停,原本石臺下方的平地忽然下陷,出現了一條新的通道,其下竟是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樂無晏輕擰起眉。
從前他鑿出這間地下石洞時就已仔細檢查過,確定這下方并無這樣的玄機,這個黑洞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為何出現在這里,又起的什麼作用?
一時間樂無晏腦子里閃過無數個雜亂念頭,心跳如鼓。
他以靈力探下,直至超出他靈力可探范圍,依舊未見底。
這個洞究竟有多深?幾千尺,還是,……幾萬尺?
有一瞬間,樂無晏甚至有沖動想跳下去一探究竟,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以他如今金丹初期修為,只怕有去無回。
正進退不決時,神識里響起徐有冥的傳音,是那人一貫偏冷的聲線:“青雀,你在哪里?”
樂無晏閉了閉眼,后退一步,快速施法將那陷下的洞口恢復原狀,升起與先前一模一樣的石臺,再回答那邊安靜等待的徐有冥:“馬上回去。”
走之前,他將此處陣法還原,陣眼石放回,連那一潭污水都恢復了原樣,最后退出洞府,重新將那巨石移回,快速離開。
徐有冥仍在先前那處等他,樂無晏遠遠看到人,沒有立刻上前,他停下腳步,看向前方那挺拔筆直的背影。
那人的白袍被風吹鼓起,是蒼茫荒山中唯一的一抹白。
徐有冥似有所覺,回頭看向他。
隔著半個山頭的距離,他們沉默對視,樂無晏恍惚覺得眼中進了沙,叫他分外難受。
徐有冥已起身走近過來。
樂無晏怔了怔,半日才回神,徐有冥已走至他面前。
“……仙尊怎知我在這里?”樂無晏的聲音有些低落。
話說完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有夠傻的,且不說徐有冥的神識范圍內根本沒有秘密,這人還在他的神識里烙下了標記。
徐有冥只道;“聽到聲音了。”
“仙尊不問我方才去了哪里嗎?”樂無晏看著他,“你總不會一直以神識盯著我吧?”
逍遙山就只有這麼大,還未出徐有冥的神識范圍,徐有冥若是想,確實辦得到。
不過他先前走進的那個陣法本身也是個幻陣,可以迷惑人,徐有冥即便以神識探測,也只會看到他進去了那洞府中,而非進入陣下。
至于謝時故那廝,他便更不擔心了,總歸徐有冥會堤防那人,叫他沒法窺視自己。
“沒有,”徐有冥解釋道,“你不喜歡,我不會做這種事。”
他的神情格外認真,眼神也誠摯,樂無晏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輕瞥開眼:“……哦,沒有就算了。”
他岔開話題:“那位極上仙盟盟主呢?”
徐有冥道:“先走了。”
樂無晏略微意外:“走了?他到底來干嘛的,這就走了?”
徐有冥搖頭,只問他:“我們走嗎?”
樂無晏低了頭,沉默半晌,問道:“逍遙山以后就一直這樣了嗎?永遠用禁制封住,徹底成為一座荒山?”
“只能這樣。”徐有冥道。
樂無晏:“只能?”
徐有冥:“當時玄門百家商議時,也有人提議將此山徹底沉入海中,許多人都贊同,但此計過于麻煩,我沒答應,設下禁制,已是百家不得已的讓步之舉。”
“呵。”樂無晏輕哂。
見他情緒似愈發低落,徐有冥眸光動了動,改了口:“等再過個幾百上千年,從前之事漸不再有人提起,這里的魔氣也已散盡,或許便能解開禁制,玄門修士在此開山立派亦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