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黑暗空間開始高速旋轉,一股極其龐大的力量將他二人吹卷起,再迅速往兩個方向扯去,處于這股力量裹夾中的二人完全做不出任何反應,瞬間便已失去了意識。
樂無晏不知自己被拋向了何處,頭疼欲裂再次醒來時,周遭的景象卻又變了,仍是一片漆黑,他拿出照明靈器,卻發現自己此刻身處一處山洞里,只有他一人,連向志遠那廝也不見了。
這山洞不大,只有幾丈深,一眼能望到頭,唯一的出口被巨石封堵,靈力打過去,無一反應。除此之外洞中并無它物,只有洞巖上滿布著壁畫,看起來似虛似幻,仿若不真實。
樂無晏的腦子里仍是昏昏沉沉的,手掌心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勉強撐起身體上前去,從左側第一幅畫開始看。
“天地交泰、日月祥應,瑤池絳闕、閬苑蓬丘,桃樹花芳、千年一謝,云英珍結、萬載圓成,鸞鳳群集、瑞云亙天,鼓樂天音、鳳笛龍簫,……此長生國土無變之鄉。”(注)
這壁畫中描繪的竟是仙界之景,游宴之上,泰平祥樂、春和景明,這樣的長生永樂之所,便是當世修行之人所向往的極致。
樂無晏盯著看了片刻,無端生出了些許惆悵和唏噓,尤其想到在幻境之中,自己被一百零八道天雷在一瞬間抽散元神,更覺這樣的情境如夢幻泡沫,離他過于遙遠。
可心底又似有幾分模模糊糊的熟悉感,仿佛他曾在哪一次不經意的夢中,見過這般場景。
腦子里仍暈眩得厲害,樂無晏下意識搖了搖頭,走向下一幅畫。
這一幅畫中,卻是群魔亂舞、光怪陸離,竟是魔界之景。
魔界,是魔修者飛升后所去之處,上古流傳下的古籍里,曾有魔者違背天規,私下凡界的記載,叫世人得以知曉魔界的存在。在那處幻境里,樂無晏也曾問過徐有冥,他們飛升之后若不能去到同一處地方,要如何辦。
徐有冥當時言“若魔不能就仙,仙便就魔”,徐有冥說會隨他一塊去往魔界,他信了,只可惜最終沒能如愿。
樂無晏看著眼前這幅畫,卻忽然愣了愣,心里隱約升出了疑問,仙與魔,當真能和平共處嗎?
再下一幅畫,所呈現的景象更徹底讓樂無晏愣在了原地。
是鳳凰,成千上萬的鳳凰,展翅翱翔于九霄。
領頭的鳳王凰后,體型極其龐大,身姿矯健而優美,五彩鳳羽以赤為主,如赤紅火焰度染著金芒,比翼迎飛向紅日,卻比紅日更耀眼。
樂無晏回神時,已抽下了發髻間的那根紅枝,低頭看去,他其實早有所覺,他的紅枝便是一根鳳凰尾羽,且與這畫中的一模一樣。
怔了怔,他再次抬眼看向面前的壁畫,這才注意到在那鳳王凰后之后,還跟了一只青鸞,青鸞是幼年鳳鳥,鳳王血脈,羽毛以青色為主,唯尾羽處與成年鳳鳥無二致,一樣五彩呈赤,絢爛奪目。
樂無晏木愣愣地盯著那只青鸞鳥,下意識伸手想去觸碰,那壁畫之外卻似隔著一層白光,將他擋在其外。
鳳凰、鳳王、傳言逍遙山中藏著的鳳王骨,這其中到底有怎樣的聯系?
樂無晏怔神想著,腦子里隱約有一個答案,卻也似隔著一層什麼,始終不能明白。
許久,他深吸一口氣,繼續往前走去。
這一幅畫中卻只有四人,皆是衣袂飄飄的謫仙,于凌霄樹下圍坐下棋品茗。
畫中四人俱面貌模糊,其中側身而坐的白衣仙人肩上停了一只青鸞鳥,正趾高氣昂地歪過腦袋,與那白衣仙人親昵相依,五彩的尾羽在日光下熠熠生輝。
樂無晏的視線從那只青鸞鳥移至那白衣仙人,那種莫名的熟悉之感忽又生了出來,更有難以言喻的失落,揮之不去地在他心間翻涌。
他閉了閉眼,不知這幅畫想表達什麼,心頭卻仿佛涌起無限的悲涼,不斷拉扯著他的情緒。
重新睜開眼時,目光再次落向那白衣仙人,觸不得、摸不到,他只能看著,許久,才強迫自己繼續往前走。
再下一幅畫,畫風驟換。
不再是舞樂笙簫、平靜祥和,仙魔大戰一觸即發,風云色變。
之后連著十幾幅壁畫都是一樣的情景,仙與魔混戰,九霄震蕩、蒼穹翻覆。
及至最后,魔界徹底傾覆,無數仙人隕落,鳳凰一族置身于毀天滅地的火海之中。
樂無晏怔怔看著,畫邊漸浮起幾行小字。
“仙魔鏖戰,生靈涂炭,四天尊隕落其三,鳳凰滅族,魔界傾覆,天道規則自此改。”
那一瞬間,樂無晏心頭悲涼前所未有,尤其當看到鳳凰全族盡滅時,那種近似于絕望的哀痛瘋狂席涌而上,幾要壓垮他腦中正不斷嗡鳴的那根弦。
渾渾噩噩地再往前去,還有數幅不同的壁畫,主角皆是先前那幅畫中的四人和那只青鸞。
絕望、怨懟、爭斗,乃至天罰,一個接著一個隕落,樂無晏被那些畫面中的情緒帶動,幾近崩潰。
最后一幅,畫中曾經悅澤無憂的仙境變成一片荒蕪,斯人皆已往,再無鼓樂天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