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歌忽的站了起來,一手捏著顧西辭下顎,迫使他張開嘴來。
一張開嘴,顧西辭嘴里猩紅的液體徑直往外流,看著顧南歌,獰笑道:“我還可以,和你的弟弟一起,同歸于盡。”
顧南歌捏著顧西辭下顎的手隱隱發顫,他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顧西辭說的話卻讓他由衷感到心驚。
“你敢!”
話音剛落,霍成瑜一把擒住顧南歌的手腕,沖著他搖頭。
“他不會有這個機會。”
說完,又是一個針劑,針尖對準了顧西辭手背上的青筋,刺了進去。
顧西辭手心緊攥著身下的床單,因為過度的疼痛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淚水。
太疼了,疼到全身沒一個細胞都在劇烈的顫抖。
別說什麼同歸于盡,就是以痛止痛也做不到。
渾身上下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痛。
顧西辭眼睛逐漸通紅,他死死盯著顧南歌,咬緊了牙關,鋪天蓋地的劇痛剝奪了他所有的理智與清醒,顧西辭眉心緊皺,暈了過去。
病房內再度恢復沉默。
顧南歌深吸了一口氣,拿過紙巾,極為輕柔的替西辭擦拭嘴角的血跡。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是誰也不愿意看到的。
看著如此虛弱的西辭,顧南歌極其不忍心。
霍成瑜似乎看出了顧南歌心底的糾結,將針筒隨手放在一側,凝眉勸道:“都到現在這個地步,治療到了最后階段,你可不能心軟,否則一切前功盡棄,咱們之前做的努力可都白費了。”
顧南歌捏著眉心,疲憊點頭。
幾人將束縛在西辭四肢的皮質手銬解開,蓋上被子后相繼離開病房。
關門聲響起,整個病房萬籟俱靜,合著窗外暮色,陷入無盡黑暗之中。
躺在床上的西辭久不曾有動靜,元皎站在病房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著床上的西辭,她沒推開門,只是靜靜的看著,什麼也沒做,什麼也沒說。
她是個女人,沒有顧南歌那麼堅強,顧南歌能對顧西辭不為所動,可是她不能。
她沒辦法聽到自己孩子痛苦的聲音而無動于衷。
只能在所謂的治療結束之后,遠遠的,躲在門后看一眼精疲力盡的孩子,用一晚上的時間抹干淚水和撫平情緒,以讓她第二天可以興平氣和走進西辭的房間后,以相安無事的姿態。
許久,元皎身后出現一個人影,走廊黑暗,看不清輪廓,那寬大的人影將她攏在其中,看了眼病房內的西辭,而后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齊轉身離開。
就在元皎離開后,病房里的西辭緊閉的雙眼突然睜開,怔怔地望著頭頂天花板的地方,眼底毫無波動。
整個房間僅存一線微光,那是窗外月色映照在室內的痕跡。
他動了動因為束縛后發麻的手腕,手肘撐在床上,緩緩坐了起來。
他今天沒有吃元皎送來的藥,自然也就沒有陷入昏迷。
他在黑暗的角落里,聽到,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理智上他知道,顧南歌和霍成瑜都是在為他好,是在為他爭奪一個完整的軀體。
可人都是感性動物,再理智,也無法覆蓋西辭心底那一點的柔軟和憐憫。
顧西辭疲憊不堪,完全陷入昏迷之中,霍成瑜說的不錯,繼續這麼下去,再過幾天,顧西辭就永遠都醒不過來,再也掀不起任何的風浪。
西辭下床,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無盡的黑暗,燈光四處斑駁可見,卻無法照亮這個漆黑的夜色。
該怎麼辦?
西辭問自己,不是恐懼顧西辭嗎?為什麼還要對他產生憐憫?
西辭望著窗戶里倒映著的自己,黑眼圈,凹陷的臉頰,以及冒出的胡渣,這麼頹廢的模樣,自己都嫌棄。
“西辭哥哥……”
怯弱的聲音在西辭耳邊響起。
西辭微怔,“小西?”
那聲音一時沒了動靜,過了許久,那微弱的聲音才斷斷續續傳了過來,“我……我害怕,我要找慎哥哥……我不要待在這里,他們……他們肯定也會這麼對待我的。”
“不會的,不會這麼對你的。”
小西聲音哽咽,帶著濃重的鼻音,“會的……我聽到了,他們說,等……等顧西辭走了之后,再商量怎麼對付我,小西什麼都沒有做,為什麼要對付我,我……我害怕,我不要待在這里了,顧西辭都忍不住大喊大叫,肯定很疼,我要慎哥哥……”
西辭保持著沉默。
“西辭哥哥,你救救我好不好……你也……你也救救顧西辭,他好可憐的。”
“他……”西辭艱難問道:“你不是不喜歡他嗎?”
“可是,他真的好可憐,每天都痛暈過去好幾次,他雖然做了很多錯事,可是也不能這樣對他呀!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對待他?”
西辭苦笑,“那些人在治病。”
“治病?治病的意思,就是要把小西和顧西辭趕走嗎?”
西辭苦笑搖頭,“是這樣吧。”
“如果……如果小西不答應走的話,是不是,他們也會像對待顧西辭那樣,對待我?”
西辭再度保持著沉默。
小西沒有顧西辭那麼強的精神力,沒有那麼倔強,也沒有那麼軟硬不吃,對小西,只要稍稍嚇唬就行,再不然,那種不知名的針劑只要給小西打上一針,小西就會受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