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辭眼角硬生生逼出一滴眼淚。
他的眼淚廉價而且沒用。
小時候哭,外公說他軟弱,不是元家人。
長大后哭,他們說他裝相,又想著起什麼幺蛾子。
可是他小時候哭是因為疼,是因為痛,是因為害怕,外公卻手把手教會了他在疼痛與恐懼中,收斂自己的淚水。
長大后哭是因為委屈,他們卻用一系列行動教會了他看打碎牙往肚里咽,眼淚往閉眼吞下去。
現在的一滴眼淚,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宋驍看著他那滴眼淚沒入鬢角,動作緩了一緩,“別怕,別哭,我是真心答應你,以后不管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無條件站在你這邊。”
“真的……會無條件站在我這邊?”
“當然!”宋驍信誓旦旦,“我發誓!”
顧西辭埋眼,任由宋驍脫掉了他的上衣。
宋驍看顧西辭輕顫的眼睫,倏然間好笑的停下了動作。
還和以前一樣愛逞強。
宋驍搖頭,伸手去勾床頭的被子,準備搭在顧西辭身上時,木屋的門倏然間被踹開了。
一聲巨響,夾雜著隱隱海浪的聲音。
顧西辭和宋驍兩人不約而同朝著門口方向望去。
門口那一臉不善如修羅一般的人物,不是顧南歌又是誰。
宋驍低頭看了眼近赤、裸的自己和裸、著上半身的顧西辭,倒吸了口涼氣。
被抓包了!
還是現場抓包!
宋驍連連后退離床邊幾米遠,指著顧西辭,聰明將自己自覺瀟灑扔地上的衣服倉皇撿起,胡亂往身上套。
“那個,顧南歌,你聽我解釋,有些事情不是你表面上看到的那樣,你以為你看到的,其實并不是你看到的,真相往往要和你相信的背道而馳,你如果愿意給我時間,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君子動口不動手,更何況西辭還在這,他還小,動手動腳的,容易帶壞他,是……”
是吧還沒說完,顧南歌一把揪起了宋驍匆匆穿戴好的衣領,一拳打在他顴骨上,“真相往往要和我相信的背道而馳?”
顧南歌直接被宋驍這番話氣笑了,“宋驍,你信不信我直接就把你拋尸海里?”
“不至于不至于,這兒天氣太熱,我正準備和西辭一起下海游泳,你誤會了,真誤會了。”
顧南歌回頭看顧西辭,“西辭,是這樣嗎?”
顧西辭抱著被子蜷縮在角落里,聽到顧南歌的問話,下意識朝他望了過去。
與顧南歌四目相對時,顧西辭又飛快低下頭,膽怯的沉默。
西辭這舉動簡直如同火上澆油。
“宋驍?我讓你找人,你就直接把人給我藏起來,當初信誓旦旦在我面前打包票,說一定將西辭送到我面前來,你把你之前說的話當放屁了是吧!”
這話宋驍確實有說過,可后來情形峰回路轉,還有什麼話比西辭重要?
“是,我承認我是說過這樣的話,可是我也沒說什麼時候送到你面前,更何況你看現在西辭好端端的,什麼事沒有……”
顧南歌冷笑,明白宋驍這是不知道內幕,也沒必要和他說太清楚,松手時往后一推,宋驍朝后踉蹌幾步,才堪堪穩住。
顧南歌看西辭蜷縮在角落,把自己裹在被窩里,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是西辭還是顧西辭,靠近時聞到一股濃重的酒味,轉頭看正在套褲子的宋驍,“你給他喝酒了?”
宋驍一個褲腿沒穿好,猝不及防被顧南歌這麼一問,單腳在地上磕了幾下,啪一聲砸地上。
宋驍氣不打一處來,“就喝了幾口!”
顧南歌看顧西辭瑟瑟發抖,猜測并試探問道:“小西?”
顧西辭緩緩抬頭,他所有的恨意,全數藏在了那個選擇的門后。
是生還是死。
他不想在黑暗里繼續暗無天日的活著,更不想就這麼平白的死去。
既然不想,那就生不如死的活著吧。
“哥哥……”
顧南歌松了口氣,將他拉了過來,將脫下的襯衫給他罩上,看見了顧西辭后頸的傷口。
和他想的一樣。
“傷口還疼嗎?”
顧西辭背對著他站著,木然道:“疼,之前疼,可是現在不疼了。”
“我送你去醫院。”
顧西辭往顧南歌懷里靠,僵硬的恐懼與顫抖,“不去。”
看著顧西辭死死抓住自己袖口而捏得青白的手,顧南歌暗嘆了一聲,只有等小西酒勁之后,再想辦法了。
顧西辭失蹤的消息,顧家直接報了警,警察搜查無果之后,顧南歌這才對宋家施壓。
宋驍辦事終究沒有宋堯沉穩,露了不少尾巴,這才讓他找到這偏僻的地方。
顧南歌對宋驍沒多少好臉色,只差把人綁后備箱帶回去。
顧西辭坐在后座上低聲問他:“你可以在別人面前耀武揚威,為什麼不敢在顧南歌面前動手。”
宋驍揉了揉他的頭,“因為他是你哥,我和他計較干嘛。”
“那你之前和他說的,把我交出他面前的事,也是真的?”
宋驍摸摸鼻子,很是心虛,“之前你失蹤可怕你爸你媽嚇壞了,當然,也把我嚇壞了,我這不是為了寬慰他們嗎?所以才這麼說的。”
宋驍知道,顧西辭這是想起了在床上時他對他說的那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