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清晨好像從高處落下的瓷瓶,刺耳地炸裂,交火來的猝不及防。
“救護車跟上,防爆車走前面,分兩路圍堵,一定要把他們摁住——地圖給我,留心附近老百姓的聚居區……”駱聞舟的話音忽然一頓。
“駱隊,這邊的幾個城中村都主要集中在道西,不是這個方向,你放心,再往前只有東森體育公園和滑雪場,滑雪場從前天開始停業到初三,這幾天不會有人,在那堵住他們沒問題!”
駱聞舟倏地瞇起眼,想起他們暗中追查楊波及其母親的時候,周懷信提到過的一句話——恒安福利院原址就在燕城市郊,那邊早就改成滑雪場了。
東森……滑雪場。
“二支隊跟上我,其他人原路繼續追!”
這里會是恒安福利院的原址所在地麼?
會是一切開始、一切結束的地方麼?
駱聞舟后脊一涼,突然有種無來由的不祥預感。
費渡來到事先約定的街心公園,往周圍一掃,也沒看見張春齡的蹤跡,他倒是不意外,靜靜地坐在車里等。
《You raise me up》的歌聲不斷單曲循環,他用手指輕輕地敲著方向盤打著拍子。
突然,一顆子彈擦著他的車身打過來,正打在前輪旁邊的石頭上,回彈的子彈崩起老高,磕在了防彈玻璃上,嚇人地“當”一聲響。
費渡瞥見后視鏡里暗中跟著他的幾輛車按捺不住動了。
這時,車載電話響了起來,鈴聲和他正在循環的單曲一模一樣,兩廂疊加,副歌部分疊出了意外好聽的效果。
費渡忍不住多聽了一會,才伸手接起電話:“張董,我是來救你的,你給我一槍,這算什麼?我不是非你不可,既然你也不是非得想要自由和你兒子的命,那咱們就有緣再見……”
“慢著,”張春齡打斷他,“把你的人甩開。”
費渡一皺眉。
“把你的人甩——開——”張春齡強硬地說,“我說過了,你自己單獨過來。”
費渡沉默下來,兩人無聲地僵持片刻。
張春齡:“費總,你不敢麼?”
費渡緩緩拉下車窗,朝身后打了個手勢。
“從公園后門走,我告訴你去哪。”
張春齡讓他在街心公園附近來來回回繞了好幾圈,大概是確定他甩開了身邊的人,這才說:“往前開兩百米,路邊停,備了車接您,費總請。”
費渡踩下剎車,果然看見不遠處停著一輛小車,忍不住刺了張春齡一句:“你我現在利益一致,又是合作關系,張董,你明知道我只會護著你,防備心還這麼重……生意人,該大方的時候得大方啊。”
“大方的人死得都早。”張春齡冷冷地說,隨即掛了電話。
費渡知道對方是什麼意思,干脆把隨身的手機、錢包和鑰匙全扔在了車里,空手而去。等在那的小車里立刻下來兩個人,虎視眈眈地瞪著費渡,不客氣地拿著檢測的儀器在他身上亂搜一通,恨不能將他扒皮三寸。
“幸虧沒做過心臟支架,”費渡挖苦說,“不然還得勞駕你們二位掏心了。”
搜身的兩個人并不答話,其中一個抬起頭,陰郁地看了他一眼,拉開車門,示意費渡上去。
“張董,”張春齡手下一個人說,“有幾輛車五分鐘以后跟上來,現在一伙人聚在費渡丟下的車附近,從他車里拿出一部手機,估計那部手機上裝了定位,那些人現在好像有點氣急敗壞,正在四下搜索他的蹤跡。”
張春齡并不意外——要是費渡一點小手段也不使,他反倒會覺得奇怪:“知道了,按著把他帶過來,小心點。
”
費渡先后換了三輛車,每換一輛車就要被搜一次身,換到最后,他好像也沒脾氣了,只是略帶嘲諷地看著對方,這時,其中一個司機模樣的人突然一反常態地開了口:“費總與虎謀皮,膽子不小。”
“怎麼,我看起來像很怕死的人嗎?”費渡一聳肩,隨后他看了一眼表,“快四點了,我提醒諸位一聲,如果我失去聯系太久,照顧張少爺的人可能會很不安,到時候也許會發生一些大家都不愿意看見的事。”
那司機說:“那看來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一個小時,”費渡的神色也冷了下來,“我耐心也有限,至多再容忍你們老板無聊的猜忌一個小時,請轉告他,想不想要兒子,讓他自己看著辦。”
那司機好似十分盡忠職守,立刻轉身匯報了什麼。就在費渡準備上第三輛車,轉身的瞬間,耳畔突然傳來古怪的動靜,隨后,有什麼溫熱的東西飛濺到他裸露了一點皮膚的脖子上。費渡猝然回頭,只見方才搜身的人直挺挺地沖他砸了下來,半個脖子幾乎被一刀斬斷,頸動脈的血噴了他一身,費渡下意識地伸手擋了一下,幾乎被尸體壓在下面,挺括的大衣被血染成了一片,下一刻,一只手抓住他,狠狠地勒住他的脖子——
第171章 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二)
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費渡嗆得喘不過氣來,這場面對于暈血的人來說沖擊力太強,他幾乎是眼前一黑。
隨后,壓在他身上的尸體被踹到一邊,掐住他脖子的人強行把費渡往車里塞,他的后背撞在冰冷的車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