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聞舟聽見老陸大聲問:“你們到底是誰?誰是領頭人?誰是策劃人?”
傅佳慧幾不可聞地說:“我們是……把過去的……故事,一樁一件、一絲不差……重新搬到你們面前的人,我們是故事的朗誦人,我們……”
病房里陡然沒了聲音,隨后傳來老陸驚怒交加地聲音:“嫂子!嫂子!”
駱聞舟一把推開病房的門,見那病床上面色慘白的女人已經閉上了眼睛,嘴角帶著一點笑意,既不冰冷、又不嘲諷,幾乎是安詳的。
透著安息意味的安詳。
這麼多年,駱聞舟鮮少去她面前自討沒趣,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看過她,連她住院,都是跟著別人一起匆匆到醫院點個卯,一時間竟然覺得她陌生得有些不認識了。
陸局抬起頭大聲說:“去找醫生!”
駱聞舟如夢方醒,撒腿就跑。
就在他方才跑出病房,看見樓道里有個人影一閃而過,好像是楊欣!
駱聞舟扭頭匆忙沖常寧說了一句“快去叫人”,隨后撒腿追了出去。
費渡窩在駱聞舟家的沙發里,盯著白墻上一點一點往前蹭的時鐘,他皺著眉思量著什麼。
忽然,廚房里傳來“砰”一聲巨響,打斷了費渡的思路。
他回頭一看,正好目睹駱一鍋不知叢哪摔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英姿”。
年前駱聞舟父母來過一趟,給“親貓”駱一鍋買了太多的零食,原來的地方塞不下,駱聞舟騰出了一個專門的櫥柜給鍋總放寵物用品,那柜櫥在廚房,頂著天花板,柜門上沒有抓手,人手開關當然不在話下,貓爪卻有點困難了。
只要不上鎖,駱一鍋平時開個把房門柜門完全不算事,偷吃業務相當純熟,再加上這幾天被勒令控制體重,饞得抓心撓肝,忍不住自己動爪豐衣足食——它先從冰箱頂部縱身一躍,精準無比地撞在柜櫥門上,企圖一通亂抓扒拉開柜櫥門,不料光滑的柜櫥門沒地方落爪,駱一鍋把自己拍在柜上面,拍成了一張“貓片”,又張牙舞爪地滑了下去。
而它尤不死心,重復以上線路又試了一次。
費渡沒有同情心地在旁邊觀看了駱一鍋的慘敗,目光落在垃圾桶里沒來得及清理出去的空罐頭盒上,心里忽然一動——對了,那天他確實給駱一鍋拿了罐頭,后來被別的事情耽擱,就忘在了一邊,沒想到在夢里想起來了。
他打開手機,翻開了一個記事本,看著自己那天早晨燒得迷迷糊糊時留下的記錄——貓罐頭、駱聞舟生氣、陶然受傷、窒息、密碼來源、女人的尖叫……
作者有話要說: 注:“壞嘎嘎是好人削成的”——《駱駝祥子》老舍
另外,133章中郎喬日志的“1月16日”修改成“1月6日”,因為后面殺手證詞中和老張接觸的時間是11日,時間上有點小bug=w=
第150章 埃德蒙·唐泰斯(二十一)
費渡踱步到客廳一角,那里支著一塊十分文藝的小白板,這玩意還是他買回來的,不料自己沒用過幾次,反而成全了一個姓駱的唐僧——駱聞舟以前是純啰嗦,現在則是在嘚啵之余,還要把他嘚啵過的雞毛蒜皮條分縷析地歸納總結,高掛在白板之上,對費渡的眼和耳實現全方位的耳提面命,十分喪心病狂。
費渡猶豫了一下,念在某個人吭吭哧哧寫了半天的份上,沒舍得擦,他把白板翻過去,取出馬克筆,畫了一個坐標系,橫軸代表時間,縱軸代表壓力源。
相比方才發生的事,久遠一些的記憶可塑性更強,被大腦適當增減修改的可能性更大。
而相比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壓力源對本人的影響越大、造成的不適感越強,體現在深層意識的夢境里,被歪曲的可能性也越大。
沒開貓罐頭這件事,對于那天晚上的費渡來說,是剛發生過的小事,很淺的表層記憶,他覺得自己與其說是夢見,倒不如說是半夢半醒狀態中想起了這碼事。他在坐標系中的原點處畫了一道斜杠。
接下來是“駱聞舟生氣,怎麼也哄不好”的情景。
駱聞舟那天晚上確實有一點焦躁,費渡感覺得出來,但沒有到生氣的地步,只是最后,費渡確實沒弄清自己有沒有哄好對方,也許是因為這個,他在夢里多少有些記掛,而他的夢不知道為什麼要小題大做,放大這一點輕微的記掛。
費渡有點疑惑,感覺自己最近是操心得少了,多大點屁事都能占一席之地。他歪著頭斟酌片刻,沿著“壓力源深度”的坐標軸,往下少許挪了一點,畫上了第二道杠。
那麼再之后,是“陶然受傷”和“窒息”,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東西被混在同一個場景里。
費渡寫到這里,放下馬克筆,皺緊眉,在白板前略微踱了幾步,有些分析不下去了。
人的意識與記憶里藏著非常復雜的投射和非常微妙的扭曲,表層的邏輯和深層的邏輯用的好像不是一種語言,即使費渡自覺對自己已經非常坦誠,還是很難客觀地解讀那天一系列讓他如鯁在喉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