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燈下黑呢?”駱聞舟拉下車窗,示意他去看練習場門口,一水的黑色轎車停在那,“練習場提供接送服務,用的車和那天去龍韻城接盧國盛的一模一樣。”
他說著,從兜里摸出一個小望遠鏡,打開老邱給他的視頻截圖。
“車牌號‘燕X53336’的那輛應該就是。”駱聞舟把望遠鏡遞給費渡,“東邊角落里那輛——想辦法先接觸這些接送服務的司機。”
費渡還沒回答,駱聞舟手機又響了。
“陶然。”駱聞舟看了一眼,按滅了屏幕,沒接。
費渡:“怎麼不接?”
“老陸讓他找我的,”駱聞舟說,“說好了‘等我信息’,陶然沒事不會隨便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上有十幾個老陸的未接來電,估計他是找不著我,找陶然去了。”
費渡沉默片刻:“你懷疑陸局?”
駱聞舟頓了頓,卻沒有正面回答:“陸局工作的年限比你歲數都大,當年和我師父是過命的交情,身上的傷疤數都數不清楚,不知道有多少監獄里的無期犯和死刑犯做夢都想除掉他。我剛到市局的時候,親自參與過一次抓捕行動——有個剛放出來的搶劫犯半夜提著砍刀去他家報仇,幸虧當年有線人提前通風報訊……”
“說到線人,”駱聞舟苦笑了一下,“我們手頭的線人,小部分是有特殊原因,大部分還都是為了獎金,出于特殊原因和特殊情懷加入這一行的,往往干不長,反倒是為了錢的能相對長久,這些人里有嗜賭的,有酒鬼,有吸毒的,還有背著高利貸的,都是可憐人,但有時候你又必須提防他們——顧釗當年栽在‘羅浮宮’,我懷疑很可能就是栽在了他自己的線人手里……錢這玩意,說起來低級得很,可它就是無孔不入,把你對別人的信任破壞殆盡。
”
費渡不置可否,而且在五分鐘后就讓他感覺到了資本的力量。
蜂巢的高爾夫練習場突然接到了一打接送單子,據說是個外地來的暴發戶擺闊請客,客人要求蠻橫無理,一定要需要預約的接送服務馬上去接人,偏偏暴發戶不知傍上了何方神圣,借來了一張蜂巢的白金卡。
超級VIP客戶得罪不起,高爾夫練習場門口的黑色轎車被迫傾巢而出。
駱聞舟:“……”
“走,先去吃飯。”費渡踩下油門,把車開向蜂巢的會所方向,露出一點似有似無的笑意,“跟了我這麼久,都沒請你吃過一頓好的。”
第122章 韋爾霍文斯基(三十二)
后座的男人足有小兩百斤,一屁股占了一整排,操著不知哪里的口音,南腔北調地跟人打電狂侃。
有人平時說話聲音不大,一打電話就嚷嚷,總是疑心手機信號不能把他的話及時送出去。那胖子氣息充足,嗓門嘹亮,幾乎要把車頂掀飛出去,好不容易等他咆哮完,司機已經有些耳鳴了,忍不住從后視鏡里看了胖子客人一眼,剛好和對方目光對上。
司機連忙送上個有些職業化的微笑:“先生做什麼生意的?”
“以前在老家開礦,這兩年生意不好做,也關了,倒是有幾個兄弟叫我到這邊來搞點別的。”胖子有些不舒服地在車座上挪了挪,普通話說得有點咬舌頭,“你這車也不行啊,下回能開個好點的嗎?以前我們上那個哪……就那個好多大胡子那國家,人家酒店來的車都是勞特萊斯——坐你這個,我都伸不開腿。
”
司機假裝沒聽懂他的抱怨,訕笑了一聲:“車都一樣,公司統一配的。”
“哦,公司的車,”男人撇了撇嘴,“跟我們那不一樣,我們那干你們這種的,都是自己的車掛在公司,公司有事就跑公司的活,平時就拉私活,盈虧自負,按月交點保險,磕了碰了的,都是自己負責。”
司機客氣地笑了笑,沒搭腔。
后座的客人卻看不懂人臉色似的,仍然不依不饒地探頭追問:“那你們開車在外面,刮了蹭了算誰的?賠錢不?”
司機惜字如金地回答:“公司負擔。”
后座的土大款一拍大腿,用力往后一靠,座椅發出一聲不堪重荷地“嘎吱”聲:“那還不玩命造嗎?這要是我,碰上個坡坡坎坎的,我才不繞,就直接上,管它爆胎不爆胎,平時沒事自己開出去拉私活,就說有客人預約唄,油錢都有地方報銷,純賺!”
司機聽了這番厥詞,好好領略了一下國產土大款的素質,終于忍不住笑了一下:“公司也是有管理制度的,我們出來基本都是開固定的車,定期會集中保養,要是油費和保養費太高,一眼就看出來了,也得問責。”
后座的男人“哦”了一聲,大概也不是誠心想知道接駁車的管理制度,很快又健談地東拉西扯起了別的,隔空將燕城的城市規劃指點江山了一通,正說到慷慨激昂處,突然,他一捂肚子:“壞了,師傅,離練習場還有多遠?”
“十五分鐘左右吧。”
胖子客人倒抽了一口涼氣,原地左搖右晃片刻,好像懷胎十月的肚子中像是養了青蛙,“咕呱”亂叫一通,接著,漏了一點一言難盡的“氣”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