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見了費渡,忽然話音一頓。
費渡推斷這個人應該是市局的某個領導,不知道駱聞舟是怎麼和上級匯報的,他正打算上前自我介紹,只見那中年人沖旁邊的人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抓緊時間行動,然后他自己走向費渡,先行伸出了手:“是費總吧,我是陸有良,市局的臨時負責人,你上次的錦旗就是我簽發的。”
費渡把咖啡放在一邊,正經人似的握了一下他寬厚的手掌:“陸局,幸會。”
陸有良同他說了幾句客套話,又說:“陶然他們已經找到了嫌疑人大規模拋尸掩埋的地點,咱們采取人海戰術,挖掘工作應該會很快了,馬上能給社會一個結果。”
懷念堂里,駱聞舟曾經提過,蘇慧的老家在平海縣,是燕城下轄的縣區,本市的水源地之一,很有可能是本案的拋尸地。
于是費渡十分有禮貌地詢問:“是在平海縣嗎?那邊有個項目,我參了點股,正在建,工地上人手比較充足,如果有需要,我可以打電話叫人過去一起幫忙。”
“唔?”陸有良一愣,大概以為是費渡聽錯了,他特意解釋說,“他們沒說清楚吧,不在‘平’海,在‘濱海’,離咱們這開車得三四個小時,雖說也算是最近的海洋資源,不過行政區域劃分上已經出省了,唉,這協調起來也是麻煩……”
光線晦暗的樓道里,費渡的瞳孔急劇地收縮了一下,他好半晌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沉尸入海?可最近不是臺風季嗎,尸體扔在海里不會出問題嗎?”
“是,不方便拋尸到海里的都掩埋了,”陸局說,“現在就是在找這些,尤其是曲桐,那女孩太關鍵了。
”
這時,方才被陸局調兵遣將的動靜驚動的曲桐父母和郭恒都跟了過來,打算詢問案情進展,幾個值班員連忙跑上來,想阻止他們進入辦公區域。
“哎哎,別,”陸局忙說,“讓他們過來坐,家屬心情都理解,我去跟他們說幾句話。”
費渡清了清有些發干的喉嚨,適時地說:“您忙,我不打擾。”
陸有良沖他一點頭,重重地嘆了口氣:“參與本案的嫌疑人實在……唉,抓住了也未必能盡如人意,就怕二十年前的事再重演啊。”
他說完,朝費渡一點頭,快步與他擦肩而過。
可能是近年來社會加強了對環保的重視,據說濱海一代本想開發,但一些環保相關的資質和手續一直辦不下來,于是拖延至今。
四下也就是幾個小島上的療養產業還算發達,附近有個油畫村,每年固定時間段、固定簽約學校會帶學生過來寫生,還能給那農家樂性質的海濱“度假村”帶來點生意,剩下時間基本是門可羅雀。
不沿海的地方山地較多,連綿起伏、人跡罕至,只有一些經年日久的舊路穿梭其中,雜草與未經打擾的密林正是綠意濃郁,充斥在微咸的海風中。
所有路段都已經被封上了,照片墻上所有清新美麗的風景照地點都被挨個標記出來,綿延近十公里,竟然是沿著同一條已經看不清邊界的小路,燕城的警力與從濱海市區抽調來的當地警察沿著一條圈起了無數黃線。
“陶副隊,發現一處……啊,等等!這一塊尸體是新鮮的!”
曲桐小小的身體被切割成了七八塊,分別掩埋,黎明時終于拼湊整齊,尸體上的切割痕跡與向陽小區那間屋子里的其中幾把刀具相符,法醫甚至還成功地從尸體身上提取到了一點精液。
這不幸中的萬幸讓郎喬逮捕的中年男子當場崩潰。
“我當時跟的是另一個小孩,已經知道她父母工作忙,經常自己回家了,沒想到會遇上這麼劫匪綁票這麼奇葩的事……當時我都想報警了,是那個小女孩,就那個蘇落盞一直蠱惑我,她說她喜歡這個,拼命攛掇我抓這個,正好西嶺我熟悉,腦子一熱……”
“我沒有殺人!絕對沒有殺人!完事以后我就走了,真的,當時那個男的——清潔工,氣沖沖地闖了進來,一把揪住蘇落盞,我看不對勁,趕緊自己跑了……我真的不知道他們會這麼喪心病狂啊,真的您相信我!”
“我那麼喜歡她們,怎麼舍得害她們呢?”
卷三
第59章 朗讀(二)
駱聞舟從審訊室出來的時候,覺得自己也有點神志不清了,高強度、長時間的問訊過程對雙方都是一種折磨,尤其面對許文超這種心理素質的嫌疑人,不給對方喘息的余地,其實也是不給自己喘息的余地。
在外奔波的仍在尋找各種證據支持,審問的和被審問的則要通過對方的神色、字里行間流露出的細微信息互相欺詐、互相判斷——
他們到底掌握了多少證據,蘇落盞到底說了多少?
他方才哪里相互矛盾?哪句話可能是真的,哪句話是避重就輕?
他們是不是在詐我?
往哪個方向詐才能讓他承認?
稍一松懈,立刻就會被許文超抓住機會狡辯翻供,想換個人來都沒戲。
駱聞舟脖子以上基本停工,完全是憑著肌肉記憶自動導航回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