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郎喬拉開了女孩房間里的衣櫥,里面居然無一例外,全是碎花的連衣裙,更詭異的是,衣服的花色和娃娃身上的裙子是對應的,郎喬胳膊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排,“這是人住的地方嗎?”
駱聞舟戴上手套,在衣柜里翻了翻,忽然,他在衣服堆里發現了一個小盒子。
他找到搭扣,“咔”一下彈開了盒蓋,“致愛麗絲”的樂聲從小盒的縫隙里釋放出來,這是個有八音盒功能的收納箱,大約是電力不足,鋼琴聲有點走音,顯得拖沓而怪誕。
隨后,周圍幾個刑警都看清了盒子里的東西。
郎喬一把捂住自己的嘴——那盒里有一只赤身裸體的娃娃,被卸下了一條胳膊和一條腿,殘肢兵分三路地攤在一團帶血跡的布條。
布條是棉布質地,活潑的小白碎花一簇一簇地開在其中——
“這是曲桐那件衣服,她父母從家里拿了一張她穿這件衣服的照片給我們看。我記得那衣服質量不太好,側面的走線還縫住了一部分花紋,顯得很參差不齊……”郎喬艱難地指著其中一條帶針腳的布條說,“就……就是這樣的。”
駱聞舟面沉似水地合上了盒蓋:“拿回去化驗。”
他說完,轉身又走進衛生間。
衛生間里返潮返出了一圈郁郁蔥蔥的霉菌,囂張地四處蔓延,缺了一角的雕花鏡子前有兩套牙具,一排顏色各異的口紅、幾支用過了沒扔的棉簽。
“她當時怎麼跟老師說的來著,‘媽媽生病睡著了叫不醒,爸爸還沒回來’?”駱聞舟四下看了一圈,沉吟說,“但這里沒有男人生活過的痕跡,她說的‘爸爸’是誰?你們確定方才的號碼定位是附近?”
“駱隊,找到她方才接打電話用的手機了。”一個刑警從客廳的小茶幾底下小心翼翼地拿起了一部劃痕頗多的舊手機,翻了翻后匯報,“通訊記錄里有老師打的那通電話!”
也就是說,那女孩剛剛還在!
駱聞舟驀地轉過身來:“但是現在人呢?”
蘇落盞畢竟是個孩子,她不知道少年宮里有多少監控,很可能根本沒想到,自己在操場上也能被拍下來。那麼半夜三更接到老師那一通電話,她會不會慌張地意識到自己已經暴露了?
她會怎麼做?
以及最重要的是,張雨晨在哪里?
曲桐在荒郊野外失蹤,帶走她的人穿四十二碼鞋,能開車,不可能是那麼小的姑娘。那意味著蘇落盞身邊這個神秘的“爸爸”是共犯的可能性很大。
眼下,張雨晨顯然不在這間供著遺像的小公寓里,那她難道在共犯那嗎?如果真是那樣,那麼蘇落盞被那通電話驚動,會不會跑去找她的共犯?
萬一在此期間,晨晨還活著,他們會不會因此鋌而走險,提前“擺脫”晨晨?
那孩子還能活到天亮嗎?
仲夏之夜像一塊熱化的焦糖,濃郁而粘膩,女孩飛快地跑過寂靜的街道,她自己“噠噠”的腳步聲好像一只如影隨形的怪物,周圍偶爾傳出一點野貓野狗的動靜,都能讓她心驚肉跳。女孩一頭鉆進了一處老舊的“小二樓”。
所謂“小二樓”,是一種二三十年以前的建筑,聯排一片,一般只有兩到三層高,每個小樓前面有個院子,院子約莫是夠種一棵葡萄藤的空間,乍一看有點像別墅,其實里面的空間十分逼仄,條件不好的,往往是幾戶人家分享一個小院,居住起來多有不便,而且一到夏天就五毒俱全,漏風漏雨,據說已經快拆遷了。
女孩試了兩次,才成功地把鑰匙對準鎖扣,沖進去一把抓起了門后的電話,飛快地撥了一個號。電話通了,里面傳來漫長的等待聲,每一聲都敲在她的心口,她無意識地伸出長長的指甲,焦躁地抓著斑駁的墻面。
然而這通電話在十幾聲之后自動掛斷了。
女孩睜大了眼睛,好像不敢相信對方竟敢不接她的電話,她不死心,很快又撥了一次那號碼,依然沒人接。
這女孩長得真是漂亮,杏核眼,臉頰圓潤,還有個小尖下巴,比那些塑料的便宜貨更像洋娃娃,天真和嫵媚的氣質在她身上雜糅得相得益彰,可是隨即,可怕的怨毒爬上了她的小臉,她突然毫無預兆地把電話機摔在墻上,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來。
這時,黑洞洞的屋里忽然傳來了“嗚嗚”聲,像小動物的抽泣。
發狂的女孩驀地扭過頭去,面無表情地回手打開了壁燈。
墻角被捆成一小團的人畏光地瑟縮了一下,透過眼淚,難以置信地看過來——
那正是失蹤的晨晨。
此時,晨晨的家人仍然在少年宮門口焦心地等。
陶然走出去接了個電話,回來避開了晨晨家人,沖費渡耳語了句什麼。
“你說成年男性共犯?”費渡略一皺眉,“你的意思是說,他們先利用女孩,把晨晨引到小公園,然后男人出現,襲擊并且帶走了她。”
陶然:“怎麼?”
“不……我剛才覺得一件事有點奇怪。”費渡吊起他那條倒霉的胳膊,在原地轉了幾圈,低聲自言自語,“太奇怪了——張先生五點剛過時給女兒打電話,關機,也就是說,那個時候綁架計劃已經在進行中,一個小時候,他想通過遠程軟件打開晨晨的手機失敗,說明這時候晨晨應該已經被犯人控制,但犯人還沒有開始處理后續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