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忠義的私人物品不多,有幾件衣服——大多是送貨點統一發給員工的那種工作服——部分很基礎的生活日用品,不舍得扔的手機包裝盒還有一本日記。
說是日記,其實沒什麼內容,基本是賬本和備忘錄。
除了做送貨員,何忠義應該還會時常做一些短期兼職臨時工,總有零散的小筆收入,東拼西湊起來,他的月收入能趕上個小白領了。
賬本記得很細,連買早點兩塊五這種都在里面,駱聞舟翻了幾頁,忽然一頓:“當時貼在死者頭上的那張紙條長什麼樣,給我看看。”
旁邊立刻有人翻出那張特寫照片遞給他。
只見那“錢”字寫得歪歪扭扭,是種其貌不揚的“孩兒體”,右邊的鉤很大,快要占據整個字的半壁江山,顯得十分不協調——正和何忠義賬本上的“錢”字寫法如出一轍。
“這個字是死者自己的筆跡。”陶然一愣,“慢著,我記得何忠義當天晚上出現在承光公館的時候,手里是拎著個牛皮紙袋的,難道那個袋里夾了紙條?那牛皮紙袋后來不見了,里面有什麼?”
駱聞舟一目十行地掃過何忠義的筆記本:“有沒有可能是現金?你們看這里。”
窗外,費渡深以為然地點點頭:“看病花的這筆錢確實不少,不過他當時才剛到燕城吧,剛開始工作,哪來那麼多錢?”
何母啞著嗓子小聲說:“說是跟公家預支的工資。”
“公家?”費渡不太熟悉這個詞,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您是指他打工的地方?”
何母身體不好,是個鮮少接觸外界的農村婦女,并不了解體力勞動的打工仔們短暫而勞苦的勞動雇傭關系——很多人是干一天活拿一天錢,老板和打工者都疑心對方會隨時跑路,肯給打工者預支工資的老板,基本都是在做慈善。
而就算是老板積德行善,愿意救急,給預支一兩個月的工資已經很夠意思,何母看病用的那筆錢卻大概等于一個送貨員幾年的工資。
這樣天大的人情,賣勞動力肯定是萬萬無法報償,賣身倒還差不多。
而對男色也頗有心得的費總客觀地回憶了一下有一面之緣的何忠義,認為僅就姿色而言,那少年實在不值這個價。
所以當時那筆錢到底是誰借給他的?他為什麼跟親媽都不說實話?
何忠義的賬本上記錄了“十萬元整”的債務,而這筆神秘的債務毫無由來,為此,市局刑警們全體出動,花了大半天的時間,把何忠義工作的地方和他身邊的人打聽了個遍,被問到的人全都一臉莫名,非但不承認借過他錢,還紛紛表示連他借錢這件事都不知道。
駱聞舟和陶然回到市局的時候,發現何母蜷縮在幾張椅子上,已經睡著了,費渡不知跟誰要來了一條薄毯,搭在她身上。
陶然走過去,壓低聲音問:“她怎麼睡這了?”
“我說帶她出去住賓館,她不肯,非要守著你們抓住兇手不可。”費渡一抬頭,正看見陶然滿頭汗,他皺了皺眉,從兜里摸出紙巾遞過去,“你平時也這麼辛苦嗎?看著好心疼。”
陶然還沒來得及回話,旁邊駱聞舟就涼涼地說:“人民警察就這樣,心疼你就多納點稅、少找點事。不過話說回來,費總,你們霸道總裁不都日理萬機嗎,怎麼我看你老這麼閑?”
費渡微微一笑:“我養著一幫職業經理人,不是讓他們耍嘴炮的。
真是很感謝駱警官操心我的財務安全,其實大可不必,我就算把家底全扔了,剩下的零花錢放銀行里拿利息,也比你一輩子工資多。”
陶然:“……”
這倆智障果然和平不過三分鐘,又他媽來了。
他一手一個,將倆個雄性斗雞強行分開,一手把駱聞舟拖進辦公室,一手警告性地指了指費渡。
費渡絲毫不以為忤,十分曖昧地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駱聞舟火冒三丈:“他這個……”
陶然一合辦公室的門,十分無奈地說:“一會下班以后,你們倆可以約出去掐個痛快。”
駱聞舟敏銳地從他話音里聽出了一點言外之意:“唔?你今天下班有事?”
陶然轉過身,看了他一眼:“我相親去。”
駱聞舟愣了愣。
陶然拍了拍他的肩:“兄弟我到年紀了,不能再陪你當單身貴族了。”
駱聞舟的目光往地上一瞥,沉吟片刻,然后他微笑了起來,指著陶然說:“你這個叛徒,居然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出賣了組織,我們永生不滅的‘去死團’是不會放過你的。”
陶然想了想:“那我賄賂你一下,將來有孩子,認你當干爹。”
“別,”駱聞舟一擺手,“一個駱一鍋夠我受的了,我沒有當‘爹’的癮,祖國的未來還是得靠你們這些直人去努力——行,你有事就先走吧,在這耗著也耗不出線索來,兇手如果一直跟在張東來身邊關注案情進展,我估計他這兩天會有行動,咱們一邊查一邊等著。”
陶然搖搖頭,收拾起東西打算離開,駱聞舟卻突然從身后叫住了他。
“你一叛出組織,我還真有點失戀的感覺,”駱聞舟嘀咕了一句,“對了,房奴,你要借輛車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