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費渡辦公室沒有別好的窗戶“啪”地一聲,被風吹得合上了,幾張紙簌簌地飄落在地,這時,他虛握著鼠標的手突然動了。
費渡定格了其中一個監控的畫面,放大后再回翻,發現時間大約是晚上八點五十左右。
那是一個非常外圍的攝像頭,幾乎已經不算是承光公館的范圍了,拍的是一條石子小路。
由于臨近水系,即使是初夏,蚊蟲依然很多,天黑以后經過的人很少,即使偶爾有人,也都步履匆匆——而一個猶猶豫豫的影子,卻在那路燈下徘徊良久。
從鏡頭里只能看見那個人穿著一身粗糙而不協調的正裝,身材不高,有點瘦,站在原地,連續抽了幾根煙。他手里緊緊地抱著個牛皮紙袋,不時抬頭往一個方向張望片刻,好一會,他好像接到了一個電話,跟電話里的人說了幾句話,這才匆匆走出了鏡頭范圍。
費渡把這一段視頻反復看了幾遍,不確定那是否就是他有一面之緣的死者,他抓起車鑰匙,合上電腦出了門。
四十分鐘后,費渡來到了花市區的中央商圈。
他抬頭看了一眼越發陰沉的天色,從車后備箱里撈出一把雨傘,徒步往承光公館附近的景觀區走去。
費渡方向感極好,幾乎沒怎麼走彎路,就找到了那個監控鏡頭所在的位置。
空氣中的水汽已經濃郁得行將低落,他仔細觀察了一下監控的位置,回憶著鏡頭里的人一直張望的方向,一轉身——小路盡頭,正好能看見影影綽綽的承光公館。
費渡的目光落在了旁邊的垃圾桶上——滅煙石子上,孤零零地躺著幾顆煙蒂。
這里人跡罕至,垃圾桶也干凈,幾乎沒人往里扔什麼,清潔工大約十天半月才會過來清理一次,費渡從兜里摸出了一塊絲綢手帕,小心地把那幾根煙蒂捏了起來。
這時,他的手機突然響了。
費渡不慌不忙地把煙蒂裹好,這才摸出手機,一看來電顯示,他未語先笑:“怎麼,你突然對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了嗎?”
陶然的聲音相當嚴肅:“前天晚上,你在承光公館嗎?”
“在,”費渡一頓,“怎麼了?”
“和一個叫張東來的人在一起嗎?”
費渡倏地一愣,還沒來得及回話,一聲炸雷平地響起,大雨“呼啦”一下傾盆漏下。
第8章 于連 七
郎喬拎著把折疊傘,三步并兩步地沖進市局辦公大樓,留下一長串濕噠噠的腳印。
上樓的時候,她被地板一滑,險些五體投地,忙狼狽地抓住扶手,一抬頭,正好看見駱聞舟從局長辦公室那一層下來。
駱聞舟和她對視了一眼,臉上帶著少見的凝重。
郎喬伸手捻了一下貼在額頭上的留海:“老大,到底怎麼了?你這麼嚴肅我有點慌。”
“陶然和分局那個小眼鏡,今天按著何忠義室友給的線索,推斷出何忠義死前可能接觸過一個神秘人物,”駱聞舟低聲說,“據說那個人出于一些原因,曾在何忠義工作時間和他發生過沖突,后來為了賠禮道歉,送了那部手機給他。”
駱聞舟個高腿長,走得很快,郎喬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聽了這番話,她覺得腦漿都快順著濕頭發蒸發出去了,有點懵地重復了一遍:“有點沖突?就……就送了個手機?那我天天在地鐵上跟人發生沖突,怎麼從來沒人送我?”
駱聞舟少見地沒接她的玩笑話:“陶然他們重新排查了死者工作的配送點,按著他送貨的工作線路走訪了一圈,最后在一家連鎖咖啡廳的店面里找到了目擊證人——證人說,前些日子何忠義在送完貨準備離開的時候,在店門口不遠處確實和人發生過肢體沖突,店里的監控正好拍下來了那個人的車牌號。”
說話間,他們倆到了審訊室外,隔著單面的玻璃,看見陶然對面坐著個青年。
那人二十出頭,頭發染成了亞麻色,一身花花綠綠的名牌,看得出來,他正拼命壓著火氣,戾氣就快從七竅里噴出來了。
“是,我可能打過這屌絲,所以呢?我打過的人多了,但這事真的跟我沒關系。不信你問費渡,我那天是不是跟他在一塊來著?陶警官我跟你說,要不是看在費爺的份上,你們這麼把我拘來,我他媽……我早……”
郎喬茫然地看了看里面那囂張的年輕人:“這是那第二個嫌疑人?為什麼特意把他帶回市局來?”
“死者出事當晚,曾說過他要去一個叫‘承光公館’的地方,里面那人當天正好就在承光公館。”駱聞舟嘆了口氣,“這個人名叫張東來,是本地一個頗有名望的企業家的兒子。”
“哦,富二代。”郎喬眨眨眼,“所以呢?”
駱聞舟:“他還是張局的侄子。”
郎喬:“……”
還不等她重啟死機的大腦,一個值班民警跑過來,小聲對駱聞舟說:“駱隊,一個姓費的人來了,說要找陶副。”
費渡禮貌地跟給他倒水的值班人員道了謝,接過來喝了一口就放在一邊了——他們給他倒的咖啡居然是速溶的,里頭有一股詭異的香油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