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小偉眼眶通紅,充滿恐懼地看了他一眼,血絲一根一根地纏上了他的眼球。
他們幾個人顛來倒去地反復追問,一直審到了傍晚下班,把馬小偉問得快要崩潰,那少年卻再也沒吐露什麼有用的信息,來來回回把他那蹩腳的深夜鬼故事講了好幾遍。
“我覺得不像是他。”從分局出來,郎喬說,“這小孩心理素質不怎麼樣,一嚇唬就什麼都往外說,被咱們那麼問,如果真有什麼事,肯定早扛不住了……但是鬧鬼那個說法又很奇怪。”
駱聞舟“唔”了一聲。
陶然:“怎麼?”
“也不一定,”駱聞舟說,“他說得可能只是一部分事實,應該還隱瞞了點別的——明天再說吧,你倆怎麼走,先回局里還是……”
他話沒說完,就被一聲口哨打斷。
監軍三人組一起抬頭,只見馬路旁邊停了一輛足有兩米高的大SUV,一個人斜靠在車上:“陶警官辛苦了,我可以送你回家嗎?”
第5章 于連 四
那個人身材高挑,穿一件黑襯衫,西褲挺括,插著兜,雙腿很放松地在前交疊,長發掉在肩上,只要有人跟他對視,他掃過來的目光立刻就會盛上兩碗笑意,不要錢似的無差別放送。
郎喬長到這麼大,還沒見過特意在公安局門口風騷的男人:“陶副,你朋友嗎?”
陶然好像有點牙疼。
郎喬非常敏銳,立刻意識到氣氛有點不對,莫名其妙地問:“怎麼?”
陶然剛想走過去說話,一直默不作聲的駱聞舟突然伸手扣住了他的胳膊肘,沖那人一抬下巴:“費渡,你上這來干什麼?”
費渡把長腿一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哦,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塊地姓駱。
”
駱聞舟面無表情地瞇著眼,費渡瞅著他似笑非笑,全然不明所以的郎喬無端感覺到了一股劍拔弩張的殺氣。
片刻后,費渡十分找揍地一哂,先行收回了目光,轉向陶然:“陶然上車,再不走駱隊要給我貼條了。”
陶然還沒來得及回話,駱聞舟就冷淡地打斷他:“我說下班了嗎?你們倆馬上跟我回局里,要盡快找張局匯報進展,還要加個案情討論會。”
郎喬:“……”
剛才不是說“明天再說嗎”!
費渡懶洋洋地嘆了口氣:“上司更年期真是人間慘劇之一,那這樣吧,陶哥和那位漂亮的警花姐姐坐我車走,我送你們回市局,辛苦一天了,好歹坐個寬敞點的車伸伸腿。”
“這都嫌不寬敞?費總,那你可千萬別體驗押送車,那個保證讓你連胳膊都伸不開。”
“謝謝您提醒——陶然,我在你們單位附近的西餐廳訂了位置,就算加班,也得先吃飯吧?”
“我們人民公仆不吃飯,殺人犯都沒抓著呢,還有臉吃飯?”
郎喬到現在還沒弄清自己得罪誰了。
完全插不上話的陶然終于忍無可忍:“行了,你倆沒完了!”
駱聞舟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跟上——郎大眼,看什麼看?想看小白臉回家自己看去,別在這耽誤工夫!”
“嘖,美人,要不要考慮改行來我們公司?”費渡沖郎喬很“霸道總裁”地一歪頭,“你這樣的去當警察也太暴殄天物了,我給你開五倍的薪水。”
陶然回頭瞪他:“你也少說兩句!”
費渡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分外“乖巧”地一點頭,同時當然又搓了把火:“好吧,看在你的份上。”
駱聞舟:“陶然,怎麼還磨蹭!”
兩位大爺誰也得罪不起,陶警官只好沖著無辜的夜空翻了個白眼,快步跟上駱聞舟。
走了幾步,他下意識地一回頭,果不其然,看見費渡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見他回頭,費渡好像早料到這一幕一樣,倏地一笑,伸出兩根手指,在自己嘴唇上貼了一下,然后沖陶然輕輕一彈。
陶然:“……”
國際社會要是也給花花公子設個獎,費公子可能已經拿到諾貝爾了。
駱聞舟一路把警車開成了嫦娥三號,豬突狗進地貼地飛回了市局,那看似笨重的大SUV卻能一直優哉游哉地綴在他們后面。
郎喬忍了半天,沒忍住嘴欠了一句:“那個小鮮肉是誰啊?車開得真夠溜的。”
陶然回頭遞給她一個隱晦的眼神,讓她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然而已經晚了。
駱聞舟從后視鏡里看見費渡把車停在了市局門口,直接打電話給隔壁交警大隊:“咱們門口有個違章停車的,你們抓緊貼條去,那小子有的是錢,多貼幾張。”
過了一會,有個小交警戰戰兢兢地給他回了電話:“駱隊,我貼條了,跟他說‘違章停車,罰款兩百’。”
駱聞舟:“怎麼了?”
小交警說:“哦,他給了我一千,說要再停八百塊錢的。”
駱聞舟:“……”
郎喬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頭兒,還開會嗎?”
駱聞舟:“廢話!”
然而駱聞舟不可能一直扣著陶然不讓走,他們一天的工作成果清晰明了,著實沒那麼多班好加。
費渡用罰單疊了個小船,開著空調,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在車載香氛里好整以暇地循環著一首英文歌,循環到第八遍的時候,陶然出來了。
陶然是個不太講究的人,斜挎個舊公文包,一頭亂毛,皮鞋也不知道幾天沒擦過了,下巴上貼著創可貼,臉上還帶著點焦頭爛額的疲憊,著實不是個禍水藍顏的形象,他上前敲了敲費渡的車窗:“您還沒移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