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你為什麼不能說清楚這錢的來路?”
“我的事什麼時候都要跟你匯報了,給你開店你就拿著,別問那麼多。”
這聲音太過熟悉,光憑一聲咳嗽就能聽出來說話的人是誰,孫諺識不自覺地就停下手中的動作看向門口。
腳步聲漸近,任素芬和雷斌一前一后進入視野。
雷斌沒料到最近一個禮拜都緊閉的卷拉門竟是開著的,愣怔頓住腳步。
孫諺識站在屋內,驀然和他對上視線,但立刻平靜地收了回來。
朗月恰巧從院里跑進來,筆直地撞上了雷斌冷淡的目光,可怕的回憶被勾起,她慌忙躲到孫諺識身后,尋求庇護。
孫諺識擰眉側身擋住她,輕拍她的后背,低聲哄她:“別怕,爸爸在。”
雷斌收起臉上一閃而過的愧疚,邁步離開。
朗月情緒穩定下來,孫諺識把她抱去了院里,打開手機讓她看動畫片,自己則繼續回店里干活。
把最后一個貨架蓋好,朗頌從院里走進來:“哥,東西收好了,你這里弄好的話咱們就能回家了。”
孫諺識抬眸,看到朗頌臉頰上的一片黑灰,“撲哧”笑出聲:“臉怎麼蹭臟了。”他很自然地走過去,拽著干凈的衣袖抹掉了朗頌臉上的一點灰塵。
朗頌不好意思地笑了,站著沒動,讓孫諺識給他擦臉。灰塵還沒擦干凈,他突然收了笑意,定定地看著門口。
孫諺識疑惑地順著他的視線回頭,看到了站在門外的沈蘋蘋。她穿了一件駝色羊絨大衣,圍著一條米色細毛線針織圍巾,半張臉都被圍巾擋著,露出一雙明亮的眼眸,透著一股為人師表的知性美。
沈蘋蘋先開口打招呼:“孫老板,月月哥哥,好久不見。”
孫諺識走到門口,客氣寒暄:“沈老師,好久不見。”瞥了一眼對方身旁的行李箱,問道,“這麼晚才回老家過年嗎?”
沈蘋蘋把圍巾往下扯了一些,露出整張臉:“我老家就在隔壁市,我爸今天開車來接我。”
孫諺識笑了笑:“你爸很疼你,祝你一路平安。”
“謝謝。”沈蘋蘋用力握著行李箱拉桿,咬了咬下唇,內心一番掙扎才細聲細氣地開口,“明年我不在小橡樹幼兒園任教,也不住藍楹巷了,我父母在老家幫我安排了工作。”
孫諺識一愣,表示遺憾:“幼兒園少了一位好老師,月月和其他小朋友都會很舍不得你。”
沈蘋蘋莞爾:“我也很舍不得月月,有機會的話我會來看她。”
孫諺識說:“歡迎你隨時回江城玩。”
想說的話不能說,能說的話已聊盡,沈蘋蘋不舍卻又不得不揮了揮冰涼的手,說:“那我先走了,祝你們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祝你前程似錦。”頓了頓,孫諺識又說,“也祝你早日覓得良人。”
沈蘋蘋輕輕地吸了吸凍得發酸的鼻子:“再見。”
朗頌向前走了一步,說:“沈老師,我和月月送你到巷口。”
沈蘋蘋沒有拒絕,笑著回答:“好呀。”
朗頌叫來了朗月,沈蘋蘋牽著朗月同她低語,慢慢走向巷口,朗頌拖著行李箱在后邊跟著。
孫諺識倚著門框靜靜看著,心里想著,其實他早就在心里做好了選擇,分好了親疏遠近,拒絕謝霜語時他只有一點負疚,拒絕沈蘋蘋時他感覺松了口氣,而拒絕朗頌時他心虛、心疼。
朗頌很快回來,他去廚房把東西拿上,站在院中環視這棟布滿歲月痕跡的二層小樓,問:“哥,小店怎麼辦,不開了嗎?”他清楚這家店的重要性,但孫諺識把大多數東西都搬去了新家,顯然不準備回來住了。
孫諺識依依難舍地望著掉了一大塊墻皮的挑廊,似有若無地嘆息一聲,說:“開。”又話鋒一轉,“不過租出去了。”
這個小店,是他父母大半輩子的人生縮影,只要藍楹巷沒拆,還能經營下去,他就不會讓小店關張,但他沒法再心安理得地荒廢自己的人生。
縱然只是為了朗頌和朗月,他也該搬出藍楹巷。
兄妹兩人的出現就像潤滑劑,使他和鄰里之間僵硬的關系得以緩和,但并不意味著這些被傳統思想束縛的舊鄰能夠放下偏見接受同性戀。
即使藏得再好,時間久了,他們總能發現他和朗頌的關系,誰能保證舊事不會重演?他不會讓朗頌和朗月遭受市井陋巷粗鄙的非議,而朗月也需要一個舒適安全的環境。
其實在朗月走失的事情發生之后他就已經在本地貼吧發帖出租店面,但他的條件比較苛刻,還有點荒誕不經——他只出租店面,可以不要任何租金,但要求必須保持小店原貌經營下去,就跟周扒皮像找個免費長工似的。帖子發出去,他被人罵了好幾樓。
不過不久前,還真有人接受了這樣苛刻的條件,表示想租下小店。
孫諺識笑笑:“可能那人是個富豪,厭倦了紙醉金迷的生活,想找個小地方隱居。
”
朗頌摟他的腰:“那你就是入世。”
忙碌奔波了一個下午,從藍楹巷回到家,三人都很疲倦煮了一鍋小餛飩簡單地解決了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