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到新房打開家門,客廳里落針可聞,一個人都沒有,只亮著一盞落地臺燈。
孫諺識突然有些緊張,朗頌不會又走了吧?他站在門口,不敢進去,不敢面對可能空蕩蕩的房間。
“噠噠噠”,急促的腳步聲接近,朗月赤著腳從臥室的方向跑了出來,頭發散著,身上穿著寬大的成人T恤,成了拖地長裙。
黃豆狂奔過去,用鼻子拱著朗月的掌心,一小人一小狗久別重逢,興奮地滿地打滾。
孫諺識長吁一口氣,啞然一笑,任由他們在客廳地攤上打鬧,自己轉身走向次臥。
他輕輕打開房門,床頭的壁燈亮著,朗頌半張臉埋在枕頭中,已經睡著了,受了傷的左臂伸在被子外面。身上穿著睡衣,應該是自己洗了澡。
孫諺識怕夜長夢多,原本是想繼續把在玄關沒聊完的話題給說清楚,眼下是沒法開口了。
他半蹲在床邊,靜靜地用目光細細描摹朗頌俊朗的五官,最后停在了緊抿的嘴唇上。良久,他掀起被子一角幫朗頌把手臂也蓋上,然后關了壁燈走出房間。
朗月迎上來抱住他的大腿,他抱起朗月,低聲對追來的黃豆說:“明天再玩,姐姐該睡了。”
黃豆不滿地“嗚——”了一聲,悻悻地走回客廳,趴在毛絨絨的地毯上。
孫諺識把朗月抱回了她的房間,想幫她取掉耳蝸外機,哄她睡覺。朗月偏頭躲開,抓住了孫諺識的手。
“怎麼了?”孫諺識摸她臉頰,“有話想跟我說?”
朗月點點頭,爬到床頭拿自己的小包包,從里面摸出了一張小卡片,塞進了孫諺識手中。
孫諺識低頭一瞧,想起來了。
數月前,他和朗月比賽串吊牌,結果輸了,要答應朗月一個任意的要求。當時朗月說要留著想好了再提,他便捻了一張卡片,立了“字據”簽上名交給朗月,沒想到小不點竟然隨身珍藏著。
他捏住朗月的小手,笑著問他:“你想我答應你什麼要求?”
朗月站起來,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貼在他耳邊說:“爸爸,別不要我們。”這句話她說的異常流利、清晰,就好像為了說清楚這句話,默默躲起來練習了千百次。
孫諺識愣了愣,旋即緊緊回抱住了朗月,眼里滿是疼惜:“乖寶,你的小腦瓜里都在想什麼,爸爸怎麼會——”話音戛然而止,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那些逃避的行為在朗月看來,就是一種“拋棄”,更何況朗月本來就被親生母親丟棄過一次。他頓了頓,拍著朗月的后背,溫柔地說:“爸爸錯了,以后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孫諺識把朗月哄睡著才回自己房間,盡管身體上很疲憊,精神上卻很亢奮,到了凌晨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這一覺睡得無比踏實,醒來時已將近十一點,孫諺識豎起耳朵細聽,外邊沒有聲音,難道出門去了?
他翻身起床,來不及抓兩下亂糟糟的頭發,匆匆走出房間。客廳里,朗月趴在黃豆身上,在給它順毛,卻不見朗頌的蹤影。
“哥哥呢?”他走過去,“不在家里嗎?”
看到孫諺識,朗月咯咯一笑,又指了指樓下:“下面,姐姐。”
“姐姐?”孫諺識疑惑。
朗月爬起來,拉著他走到了陽臺,指了指下面。
孫諺識探出頭,看到朗頌站在小區人工湖邊上,幾步開外站著一個小女生,手里提著什麼東西。
距離有些遠,看不清長相,但從身形來看,孫諺識可以斷定自己沒見過,然轉念一想,朗頌身邊何曾有女孩子出現過!
他瞇眼想看得清楚一些,余光瞥見朗月吭哧吭哧搬了一條椅子出來,趕忙攔腰提起朗月,把她抱進了客廳。
他囑咐朗月不要去陽臺,擰著眉一邊琢磨著那女孩子是誰,一邊計劃著年后找人給陽臺封窗。
十分鐘后,孫諺識洗漱完回到客廳,門鈴恰好響起。
門打開,朗頌站在門口,怔了一瞬才開口:“哥,醒了?”
“嗯。”孫諺識側身讓他進來,“手里提的什麼?”
朗頌將手中的一個保溫餐袋稍稍提起,淺淺一笑回答道:“小河送來的飯菜,年后他就要掌勺當大廚了,讓我們幫忙嘗嘗味,給點意見。”他往廚房走,“我把湯熱一下。”
孫諺識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跟進廚房,直言不諱地發問:“小河送來的?我剛在陽臺看到你好像在跟一個女孩子說話。”
朗頌正在解塑料袋死扣,手上的動作一頓,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他盡量忽略身后的視線與氣息,從容回答:“嗯,是小河的表姐,小河介紹我們兩認識的。”又補了一句,“現在在互相了解的階段。”
在屏州“與世隔絕”的那幾天,他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后悔了,比起永遠見不到孫諺識,以弟弟的身份待在孫諺識其實沒有那麼遭。可他決絕地搬走,后悔也已經來不及。孰料,孫諺識驅車上千公里去接他回來。在回江城的路上,他下定決心,這次不走了,就待在能看到孫諺識的地方,弟弟就弟弟吧。
但他需要變得“正常”,才能讓孫諺識像以前一樣心無芥蒂地拿他當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