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訝然問道,“你今天還去上班?”
“嗯,要去上班。”聽孫諺識說要出去,朗頌的目光僵滯一瞬,又極快的恢復正常,“那我讓他晚上過來取吧。”
“卷拉門不鎖,讓他自己來拿吧。”孫諺識回答。
朗頌想了想:“好。”
三人騎兩輛小電驢,再次出巷子,如尋常往日那般一車向左,一車向右。
孫諺識雙腳點地撐著小電驢,回頭看著朗頌消失于車流人流之中,才緩緩收回視線。
他帶著朗月去了幼兒園,任性地給朗月請了一天假,把小電驢放幼兒園門口,打了輛車帶著朗月玩去了。
兩人先是去了兒童樂園,因為是工作日,人不是很多,所以玩得很痛快。吃完午飯,又去了海洋館,朗月站在觀光隧道里,仰頭看著頭頂遨游的海龜和繽紛的魚群,興奮地叫著“哥哥”“爸爸”“魚魚”。
孫諺識站在不遠處,正拿著手機抓拍這可愛的一幕,臉上笑著,心里酸著、懊惱著,懊惱自己以前沒多帶朗月出來玩玩。
從海洋館出來,又去了商場,朗月坐在溫暖的室內,寒冬臘月里吃著哥哥平時不讓吃的冰淇淋,嘴巴糊了一圈白白的奶漬。
孫諺識忽然想起數月前那個夏日晚上,他帶著朗月去藍楹巷附近的小廣場玩,偷偷給她買了只雪糕解饞,朗月吃完雪糕也像今天這樣,嘴巴糊了一圈黑乎乎的巧克力。那可愛的模樣,瞧得人心都化了。
孫諺識笑笑,沒再像上次那樣,粗暴地拿自己的T恤給朗月擦嘴,從紙盒里抽了一張濕巾,細致得給她擦掉了奶漬,已經有了慈父的模樣。
玩累了,吃飽了,孫諺識又給朗月買了幾身衣服才打道回府。到達一樓男裝區,他停住腳步,從透亮的玻璃櫥窗里看到了穿在模特身上的一件機車風夾克棉服——很酷,適合年輕人,適合朗頌。
停頓片刻,他牽著朗月走進店里,買下了這件衣服。
回到藍楹巷已經是日落時分,橙紅落日染紅了半邊天。
孫諺識進門不到五分鐘,朗頌后腳也跟著進了門,小電驢后座上還放著剛買的菜。
“下班了?”孫諺識心里有數,嘴里卻問道,“今天怎麼這麼早。”
朗頌把裝菜的帆布袋解下,回答:“我請假了,今晚我們自己做飯吃吧。”
他口氣尋常,但兩人都心知肚明,這是一頓散伙飯。
孫諺識起身:“好,我去幫忙。”
朗月在小院里和黃豆玩鬧,孫諺識坐在廚房門口擇菜,朗頌則在廚房里顛鍋炒菜。
小小的院落在夕陽余暉下升起了炊煙,菜香味飄了半個村,不知誰家大嗓門嚷了一句:“誰家燒帶魚啊,饞死我了。”
三人一狗組成了一幅美好的人間畫卷,然而只有狗是發自內心的開心。
餐桌展開,菜肴擺了一桌,色相俱全,孫諺識卻嘗不出味道。但仍舊強裝出一副喜形于色的模樣,不停地將筷子伸到各個盤里,撐到有點反胃了才擱下筷子。
吃完飯,他跟朗頌說要帶朗月去巷里走走,消消食。
朗頌擦干手上的水珠:“哥,等等我,我也去。”
三人沿著昏暗的小巷來回走了兩趟,朗月熬不住困意在孫諺識肩上睡著了,他們才回家。
進了房間,孫諺識把裝了衣服的手提袋拿給朗頌。
朗頌微怔,尷尬道:“哥,我沒給你準備禮物。”
孫諺識笑哼一聲:“不是什麼禮物,覺得適合你就買了,拿著吧。”
朗頌接過袋子,輕聲說了句“謝謝”。
白天朗朗晴空,夜深人靜卻突然刮起了大風。孫諺識率先洗完澡上床,平躺睜眼聽了一宿的風,回過神時天已經亮了,朗頌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他慢慢轉身,將臉對著墻壁繼續裝睡,聽著朗頌穿衣洗漱又去朗月房間收拾東西的聲音。他沒吭聲,也沒有起來幫忙的想法,直到朗頌開始往樓下搬東西,才不得不起床。
朗月站在院里,穿著昨天新買的鵝黃色羽絨服,白凈的小臉被一圈毛領圍著,像個洋娃娃。她聽到腳步聲,抬頭看到站在樓梯上的孫諺識,剎那間,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洶涌而出,嗚咽著奔向孫諺識。
孫諺識疾步下樓,撈起朗月緊抱在懷里。
朗頌瞧了一眼,眼眶刺痛,咬著牙關將兩個紙箱扛上了肩,悶聲道:“車來了,我先把東西搬去巷口。”
孫諺識沒應,喉結抖得根本發不出聲音。他用指腹輕柔地幫朗月抹掉臉上的淚水,淚珠卻源源不斷地從眼眶滾落,怎麼都抹不干凈。小姑娘隱忍的抽噎聲讓他肝腸寸斷,心痛不已,他紅著眼眶埋進朗月的頸窩。
孫諺識把朗月哄住,抱著她坐到了店門口,兩人依偎在一起,對于朗頌的忙碌視若無睹,企圖用袖手旁觀對抗時間的流逝。
在朋友的幫助下,很快便將所有行李都搬上了巷口的小皮卡。朗頌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巷子,每一步都像踩著釘板上那般刺痛、艱難,但他知道,只有自己往前,孫諺識才能毫無負擔地往前,他咬起牙關若無其事地一步步向前,終于走到了孫諺識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