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走到房門口,孫諺識突然又叫住了他,他回頭,不安地抬眼看著孫諺識。
孫諺識的表情卻很嚴肅,他看著朗頌,鄭重其事地說:“小頌,有兩件事我不希望你誤解,所以必須跟你解釋。”他不清楚昨天朗頌聽到了多少,即使什麼都沒有聽到,他也不打算隱瞞,但從朗頌絲毫不詫異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不可能什麼都沒有聽到。
朗頌轉身,定定地看著孫諺識。
孫諺識深吸口氣,說:“關于張老太的孫子張循——”
朗頌打斷他,低聲道:“對不起,我沒經過你的同意問了鄭哥。”
“沒什麼對不起的,”孫諺識笑笑,“本來就該告訴你。”他的事鄭燁都清楚,他也知道鄭燁只會說該說的,所以很放心。
“第二件事,”孫諺識繼續說:“關于我是同性戀這事,一開始我沒有說,是因為我覺得你和月月應該不會在我家住很久,后來一直沒說,一是沒有合適的機會,二是……”有些話其實是難以啟齒的,他緊了緊牙關,“二是怕你誤會我是對你有什麼企圖,才會主動讓你住到我家里來。不過我想你能感受得到,我只是把你當成弟弟看待,沒有其他的企圖。”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朗頌的心一點點的往下沉,他輕聲呢喃道:“弟弟……”
孫諺識一點也沒看出朗頌的異樣,還鄭重地重復:“嗯,弟弟。”
“嗯,”朗頌低頭抿了抿嘴,干澀地說了一句“我走了”,匆匆下了樓。
孫諺識和朗月占著朗頌的床又睡了會兒,肚子餓得咕嚕咕嚕叫才起床。
吃完早餐,孫諺識收到朗頌發來的消息,叮囑他手上的擦傷要再去衛生院上一次藥。
孫諺識莞爾一笑,朗頌的成熟、細心、體貼,讓人總是忽略掉他的年齡。他想了想,把朗月撈進懷里,教朗月比“OK”的手勢,兩人比劃了一番,拍了張照片發了過去。
朗頌看著照片中舉手比著OK的兩人,嘴角的笑容怎麼都壓不住。
小河端著盤子從旁經過,又退回一步偏頭去看朗頌的手機,壞壞地打趣道:“戀愛了?”
朗頌不自在地收起手機,手搭在小河的后脖頸上迫使他轉頭,說道:“土豆絲你自己切?”
“別別別,頌哥,頌爺,幫我!”
孫諺識發完照片就帶著朗月溜達著去了社區衛生院,隔著幾米看到雷斌手里拿著兩盒藥從衛生院走了出來。
雷斌沒看到他,徑直穿過了馬路。
孫諺識卻看的很清楚,雷斌眼眶、嘴角青紫,顴骨的地方有一道劃傷,行走起來似乎也不是很利索。
怎麼回事?昨天在派出所的時候雷斌臉上沒這麼多傷,走路也昂首闊步很正常。
腦中靈光一閃,孫諺識猛然想起朗頌嘴角的傷。
昨天他被揍得恍恍惚惚的,但并沒有失去意識,他明明記得朗頌趕去之后一直壓著雷斌打,不曾吃到半點虧,怎麼臉上突然多了塊青紫?為什麼雷斌臉上冷不丁多了幾處傷?
孫諺識早上就半信半疑,這會兒算是明白過來究竟是怎麼回事,他差點氣笑了,想馬上給朗頌打個電話過去問問,但轉念一想又忍住了。
晚上,孫諺識帶著朗月去朗頌當學徒的聚源樓吃晚飯。他來的次數太多,和老板已經很熟,有時來得巧還能跟著朗頌蹭一頓員工餐吃。
他今天故意在朗頌最忙的時間去,給朗月點了一盤她最喜歡的可樂雞翅,讓她慢慢啃。他吃完飯就一手托著腮,不動聲色地觀察朗頌。
小河把一托盤堆著高聳的餐碟交給朗頌,他接過時明顯往下沉了沉。
有個客人喝多了,手臂一伸撞到了朗頌的后腰,他瑟縮了一下,眉心不禁皺了起來。
今天氣溫偏高,店里也是忙得熱火朝天,朗頌大汗淋漓,身上卻穿著一件長袖連帽衫不肯脫。
孫諺識哼笑一聲,對朗月說:“我們都被你哥給騙了。”
朗月歪頭,看懂了“你哥”的唇語,她以為諺爸爸在夸哥哥,裹了一圈醬的小嘴一咧,笑嘻嘻地不住點頭。
孫諺識跟著笑:“乖寶,再等等,就快能聽到這個世界的美好了。”當然,還有很多不美好。他輕輕地彈了一下朗月的額頭,“但你可以不用怕,你有兩個男人保護你。”
吃完飯,孫諺識帶著朗月先回家,朗頌擦擦手送他們到門口,叮囑道:“騎車小心。”
孫諺識往他的腰瞄了一眼,問道:“你腰怎麼了,剛才看你腰椎好像不利索。”
一點慌張從朗頌的眼底一閃而過,他眨了眨眼,道:“今天太忙了,腰有點酸。”
孫諺識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載著朗月走了。
待孫諺識和朗月完全消失在長街霓虹之中,朗頌才忍不住“嘶”了一聲,揉了揉灼痛發麻的后腰。
咬著牙強忍到九點終于下了班,朗頌騎著小電驢回了藍楹巷,店門已經關了,雨搭下邊的白熾燈開著。朗頌抬頭看了一眼繞著燈泡撲閃的飛蛾,不禁笑了笑。
他打開店門把小電驢拖進了屋,剛邁進院子,腳步不由得一頓,因為孫諺識正倚著廚房的門框懶洋洋地坐著,嘴里還叼著根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