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吊墜被縫在一個毛絨公仔的肚子里,半年前這個公仔因為被玩得太久有點破了,吊墜才掉了出來,但半年前……”
朗頌沒有垂下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華強也沒有追問,轉而問孫諺識:“這照片你有印象嗎?”
其實不問他也能確定,照片里就是孫諺識,和記憶里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模一樣。
孫諺識點頭:“我高二時的拍的一寸免冠照。”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都讀懂了對方眼里的意思。撇去別的不談,如果朗月真的是孫諺識的女兒,那朗月的母親怎麼會放孫諺識高中時候的照片而不是近幾年的照片?又為什麼把照片放在那麼隱蔽的地方?
“可是……”
黃超也想到了這點,剛開了個口就被華強一個凌厲的眼神頂了回去。
朗頌神色復雜地看著乖巧的朗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
華強一臉慈笑道:“這事簡單,拿月月和小孫的頭發去做個DNA親子鑒定就行,一個禮拜就能出結果,小頌你覺得如何?”
這是最具有說服力的做法,朗頌自然是沒有什麼意見。
黃超收起筆記本,去警車里拿了一個信封袋取了兩人的頭發。
朗月還小,很多事情不能理解,朗頌盡量用手語和她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她半知半解但仍然很開心,就好像已經確認自己會有一個爸爸。朗頌也跟著笑,只是那笑容浮在表面,笑不進心里。
事情有了處理結果,朗頌想帶著朗月走,華強攔住了他們:“你們兩在店里吹吹空調,叔叔出去抽根煙,等下用警車送你們回去,想吃什麼只管拿,叔叔結賬。
”
話畢,他丟了個眼神讓黃超盯著兄妹倆,然后從柜臺上孫諺識的香煙盒里抽了根煙,掀開簾子出了小店。
孫諺識收到信號,也拿了煙盒跟了出去。
華強走了一段路才靠著巷道旁一根電線桿站定,他望著叼著煙跟來的孫諺識,沒好氣道:“是不是你女兒?”
孫諺識苦笑:“強叔,您覺得有可能嗎?”
華強嫌棄地斜睨他一眼:“誰知道你是不是酒后亂性搞大了人家姑娘的肚子,最后又不想負責任。”
孫諺識哈哈一笑:“我倒是想。”
笑完他嘴里又涌上一陣苦澀,他是同性戀這件事華強比他爹媽都先知道,他對女人根本不會有性欲,怎麼可能會有女兒。
華強重重地嘆了口氣,千言萬語都包裹在這一聲嘆息之中。
孫諺識吐出一團濃煙,胳膊肘撞了撞華強:“那兩小孩怎麼回事啊?”
華強又是重重一嘆:“兩年前朗頌他媽媽得了肝癌,治不好,去了。半年多前,他爸下班路上救了一個輕生的小姑娘,自己卻溺死了。”
孫諺識夾煙的手頓了住,好半天反應不過來,直到煙頭燙到了手指他才慌忙松開了手。
“那……兄妹倆怎麼過日子?”孫諺識問。
“難過唄,朗頌他媽治病欠了不少錢,本來就過得拮據,他爸死后家里徹底斷了經濟來源。再加上妹妹沒人照顧,他就休學帶著朗月四處打零工。”華強吐出一口白煙,“小頌今年本該讀高三,如果他爸還在,他已經參加完高考,下個月該去大學報道了。”
語言是蒼白無力的,無法準確描述出生活壓向一個還在發育期的少年是怎樣沉重的負擔,孫諺識只是稍微幻想了一下,如果自己高中時候失去父母撐起一個家,照顧一個失聰的妹妹,他就已經覺得喘不過氣來了。
他用足尖碾了碾地上的煙頭,又問:“聽你剛才的口氣,你很久沒見過他們了?”
“以前我三天兩頭就會去看他們一眼,給他們帶點吃的。”
孫諺識接腔:“結果那小子又倔又傲,偷偷跑了。”
華強哼笑一聲,被猜中了。
兩個月前有段時間他特別忙,隔了一個多禮拜才抽出空來去見兄妹倆,結果兩人租住的房子早已人去樓空,電話也打不通了,要不是今天這個報案,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找到。
“那你是處理倆小孩他爸那事時認識他們的?”孫諺識又問。
提起這茬,華強悶笑了聲:“不是,他跟當年的你一樣,跟人打架呢,被我抓個正著。”
“哦——”孫諺識拖長了聲音,那朗頌臉上的傷疤和身上那絲匪氣就不難解釋了。
華強像是對讀心術似的,一眼就看穿了孫諺識:“人家小孩跟你可不一樣啊,你那是莽,他那是不得已。”
“怎麼說?”
“他一個外來戶,被人欺負了,不打回去以后只會被欺負得更狠。”
“也是……”孫諺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種事他讀書的時候也不是沒遇見過。高二時他們班班花就因為是外地人,經常被本地同學欺負,他幫過好幾次。
今天真是夠熱的,兩人在外面只站了幾分鐘汗水就噌噌往外冒。
華強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水,往巷尾的方向看去,感嘆道:“這巷子還是老樣子。”
孫諺識應道:“還能變出花不成。”
藍楹巷所在的這個村子叫做藍楹村,據說是因為村里有幾顆漂亮的藍楹花樹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