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恢復的不錯,那我就放心了。等會兒那場戲對林邪的要求比較高,他和你會有一些肢體接觸……這樣吧,等他來了我一起給你們講。”
“好。”
于知倦眨了眨眼,睫毛上冰霜一般的散粉如碎雪般落下。
也怪不得卓越沒忍住夸他,一般演員化上這麼一副慘白的死人妝能還有幾分人樣都不錯了,現在的于知倦雖然也不像個活人,卻反倒被蒼白的唇色襯出了一種悲慘艷麗的破碎感。
“卓導,久等了。”
林邪晚到了兩分鐘,他在劇中飾演一位精英法醫,在工作時會戴上一副銀絲眼鏡,看起來平添了幾分斯文的氣質。
“你來了,準備好了嗎?我給你講一下注意的點,”
卓越招呼林邪過來,林邪看到僵白僵白的于知倦時微微一頓,于知倦仿佛在他眼底看見了一絲一閃而過的戲謔。
“你記住一個點就好,死者是你少時的玩伴,但是你們多年未見,關鍵在于你掀開白布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的,那一瞬間的情緒你能理解嗎?”
“我試試。”
林邪點了點頭,等他醞釀情緒進入狀態的時候,副導演連忙招呼著于知倦先往停尸板上躺,燈光收音和攝像都準備就緒后,隨著一聲打板的脆響,鏡頭緩緩挪到了林邪臉上。
于知倦身上蓋著厚重的掩尸布,因此無法清晰地捕捉到外面進行到了哪一步,以至于在林邪忽然掀開他面上的白布、頭頂刺目的白熾燈直照向他的臉時,他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重重抖了一抖。
“……Cut!”
卓越及時喊了停,
“于知義,你得繃住。尸體是不會眨眼也不會呼吸的!”
“不好意思。”
于知倦虛心地道了歉,重新又躺回了停尸床,林邪好心地順手幫他蓋上了布。
“沒事,咱們再來一次。還有林邪,雖然剛剛沒來得及看,但我看你那樣子估計臉上的情緒變化還不夠飽滿,你的眼神里得有戲,知道嗎?”
“好。”
林邪的態度也很好,他這人雖然平時冷傲了些,但工作起來確實十分認真,因此導演們才都喜歡找他拍戲。
“OK,我們再來一遍。”
卓越給出信號,于知倦這次屏息凝神,終于能夠聽清林邪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一次在直面白熾燈之前似乎有一層陰影擋在了他眼前,隨后他便聽見了林邪微微有些顫抖的聲音:
“葉然。”
葉然是他在劇中的名字,于知倦不得不承認,在演戲這方面林邪確實非常有實力,單單是聽他叫出這兩字,于知倦便已經被帶進了他的情緒之中。
隨后林邪將他身上的白布整個掀開,露出他殘破不堪、鮮血淋漓的身體,于知倦正努力地控制著自己的呼吸,免得到時候電視屏幕上出現尸體的胸口有起伏的詭異場景,誰知林邪的手竟然輕輕碰了碰他的臉。
處于警惕的本能,于知倦猛然睜開了眼睛,卓越只得再一次喊卡。
“……對不起。”
于知倦這次率先道歉,還沒等卓越說什麼,林邪卻開了口,
“怪我。即興發揮了一下,嚇到他了。”
“你發揮得很——好,”
卓越反復觀看剛剛拍下的那段影像,
“眼神里的戲也很到位,當然,你突然那樣摸知義一下會嚇到他也很正常,不用擔心,現在你們倆都進入狀態了,只會越拍越好。
”
卓越讓他們兩人稍作休息調整,林邪依舊安靜地呆在一旁保持情緒,于知倦則湊到監視器前想看一看剛剛那段的效果。
畢竟他全程只能閉著眼睛,發生什麼都只能靠想象。
只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他才發覺,林邪在掀開他臉上的蓋布時是不是輕輕抬手擋住了原本該直射到他眼皮上的白光……?
“怎麼樣?能繼續了嗎?”
卓越怕錯過林邪的狀態,干脆催促他們趁熱打鐵。于知倦乖巧地再一次躺上了停尸床。
這一次一切都進行得格外順利,林邪再一次用指節蹭了蹭他的下巴,像是不愿接受曾經的友人就這麼突然變成了一具尸體。
于知倦始終按照卓越的囑咐繃著身體,好讓自己看起來格外僵硬。
林邪攬著他的肩膀將他扶起,按照劇本,這位法醫要為葉然換上一件干凈的衣服,好讓他走得更體面些。
扎滿玻璃碴的破爛上衣被林邪脫去,鏡頭此刻聚焦在林邪的臉上,于知倦只有半個腦袋入了鏡,剛好露出他纖長羸弱的睫羽,讓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具躺在林邪懷里的破爛娃娃。
在場的每一個人似乎都被林邪的情緒所感染,一言不發地觀看著他和這位昔日友人做著最后的道別,片場中的氛圍格外沉重,可是誰也沒想到,林邪不知為何突然頓愣了一下,目光中的凝重被一瞬而過的訝然沖散。
“Cut!”
卓越注意到林邪的異常,
“怎麼了?”
“我的問題,不好意思。”
林邪扶了扶鼻梁上的平光眼鏡,于知倦也面帶疑惑地看向他,他總覺得林邪的失態很可能是因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