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辰定定地看著他沒動,只是輕輕應了一聲。
“你最近到底碰上什麼事兒了?”安赫拿小勺在杯子里一圈圈攪著。
“沒有……”那辰覺得自己全身都是硬的,想松開握在杯子上的手卻怎麼也做不到,“沒什麼大事。”
安赫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今天有人給我們學校寄了一份快遞,里面有兩張照片。”
那辰的手抖了一下,杯子里的咖啡灑到了手上,他聲音有些顫:“照片?我們倆的嗎?”
“是我們倆的就好了,”安赫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是我跟張林的,拍得很……妙。”
那辰的臉色一下蒼白得嚇人,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我跟學校解釋了,如果沒有別的,這事應該會就這麼過去了,大七,”安赫放下手里的勺子,“還會有別的嗎?”
那辰感覺到自己全身都在發抖,他不冷,聽到這句話他心里已經全明白了,但沒有全身發冷的感覺,只覺得發木,所有的肌肉都失去了知覺,呼吸都無法維持。
他張了張嘴,沒有發出聲音來。
“我不了解你,我聽過你很多故事,”安赫語調一直很平緩,語速也很慢,“我知道你害怕什麼,想要什麼,我之前覺得我會比別人多了解你些,但我突然發現……”
安赫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眼睛看向窗外:“我對你的生活一無所知,你的朋友,你的圈子,你這些年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我完全不了解。”
“我看到的是內心的那個那辰,敏感,有一點兒脆弱,不會表達,用夸張來掩飾自己的渴望和害怕,還有你的……自卑。”
那辰沒有說話,低下頭慢慢趴到了桌上。
“可別的呢?我不知道,”安赫在他頭上輕輕抓了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扛不住了,很累。”
安赫的臉色很差,整個人看上去很倦怠,那辰知道在他工作和生活都一堆壓力時再看到那些照片會是什麼感覺,這照片也許壓斷了安赫最后一根弦。
他一沉到底的心因為憤怒而開始燃燒,怒火燒得他從身體里一寸寸往外透著疼痛。
“我的事,”他咬著牙,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我會處理好,你不用擔心,不會再有別的事,我保證。”
“是麼,”安赫笑了笑,“不打算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對麼?”
是的。
他不能讓安赫知道這件事,他不敢讓安赫知道。
他不知道安赫會是什麼反應,也不知道安赫知道了又能怎麼樣,也害怕安赫會看到他混亂的過去,他和雷波解釋不清的復雜關系,而現在雷波已經動了,他更害怕安赫會被越卷越深。
“嗯。”他悶著聲音應了一聲。
安赫皺了皺眉,盯著他看了半天,最后笑了:“那辰。”
“嗯?”
“我累了,那辰,”安赫拍了拍他的手,又輕輕在他手上捏了捏,“我會答應你試試,是因為……我挺喜歡你的。”
那辰沒動,反手一把緊緊抓住了安赫的手。
“但我不是你的醫生,我也不可能是你修補傷口的材料,”安赫頓了頓,苦笑著說,“我們都不是什麼好料子,只有把自己修好了,才有資格去談感情。”
“你是說……”那辰很吃力地坐直身體。
“你碰到了什麼事,需要我幫忙的,隨時可以找我,我能幫的一定會幫,你什麼時候想說,什麼時候找我,我都會在,”安赫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很想哭,他已經很久沒哭過,這幾天卻經常會有想流淚的沖動,“但兩個人抱在一起舔傷口,不是感情,哪怕是互相舔。
”
第四十五章 跳下去,那辰
“我先……走了,”那辰沉默了很長時間,松開了的手,突然站了起來,“我有點事兒。”
“那辰。”安赫抬頭看著他,似乎想說什麼。
那辰沒有看他,轉身往咖啡廳門口走:“你回家休息吧。”
安赫沒再說話,看著那辰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手上還殘留著那辰留下的觸感,冰冷中帶著顫抖,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已經涼了。
那辰松開手的那一瞬間,安赫覺得心里猛地一松,就像被強行撐開的橡皮圈,拿掉了支撐的東西。
但長時間繃緊,猛地松下來的時候卻回復不到原來的樣子,留下一大塊空白,空落落的感覺迅速填滿了身體。
那辰最終也沒有說出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安赫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那辰的內心對他也許沒有太多秘密,那辰需要傾訴,需要有人聽,但跟自己一樣,有些過去卻是不能輕易拿出來展示的傷。
安赫點了一根煙,把壺里的咖啡加熱了慢慢喝著。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擔心,焦慮,煩躁,混亂……
混雜著煙草和咖啡的空氣包圍著他,被強壓著的疲憊和倦意一點點浮了上來,他低頭趴到了桌上,閉上了眼睛。
那辰開著車回了舊車場,大腦袋還沒有睡,在狗窩里沖他叫。
他停了車,從兜里掏了塊雪餅掰碎了放到它碗里:“別叫了啊,今兒回來忘給你買吃的了,只有雪餅了,吃一塊兒不會上火的。”
大腦袋舔了舔他的手,伸出腦袋來把碗里的雪餅吃掉了,接著又縮回去一蜷,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