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赫把手放進了冰里,冰塊的溫度讓他皺了皺眉,又把手拿出來了。
那辰從藥箱里拿出一卷繃帶,剪下長長的兩條來疊好了放進盆里,化了一些的冰水把繃帶浸透了之后,他把疊好的繃帶蓋在了安赫的手背上。
“我……”那辰一條腿跪著半蹲在他面前,說得有些吃力,“對不起。”
“沒事兒。”安赫現在的心情不怎麼美好,但還是搖了搖頭。
這句對不起,讓安赫想起了那辰對他第一次說的那句對不起,那時他只是單純覺得那辰應該是個很少對人說對不起的人。
現在想想,他不是很少說,他大概是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場面。
該做什麼,該說什麼,他都不知道。
從小到大,本應該是言傳身教的父母,一個視若無睹,一個陰暗壓抑,他們造就了敏感脆弱渴望溫暖的那辰,卻從沒有給過他如何與人相處相近的示范。
安赫往廚房看了一眼:“你鍋里是在燒水麼,要燒干了吧。”
“是要煮玉米粒兒做沙拉的。”那辰起身過去廚房里把火關了,手撐著灶臺半天都沒動。
“過來伺候著,”安赫說了一句,“不冰了。”
那辰趕緊跑過來,把繃帶重新浸了冰水放到他手上:“一會兒去醫院看看吧,會不會斷了。”
“別咒我,”安赫動了動手指,“沒斷,就是砸得狠了點兒,跟仇人似的。”
那辰沒說話,靠著沙發坐到了他腿邊的地板上,捏了塊冰在手里搓著。
“你說,”安赫看他沒出聲,往后靠了靠,結果發現想在這種嚴肅正經九十度直角的紅木沙發上靠著是件很難挑戰的事,于是又坐直了,“你為什麼非得讓我彈琴?”
“就是想聽。”那辰把冰塊搓化了,又拿過一塊搓著。
“是不是想你媽了。”安赫抬著手,一下下活動著手指,確定自己的骨頭有沒有問題。
“……是,”那辰猶豫了一下,“其實我經常會想她。”
又怕又想念的感覺麼,安赫笑了笑,他大概也有過類似的,沒有這麼嚴重,但能理解。
害怕回家又怕失去那個所謂的家。
因為一旦失去了,最虛幻的一點安慰和希望都會跟著湮滅。
“你做飯吧,”安赫用腿碰了碰那辰,“我餓了。”
“嗯,”那辰給他又換了一次冰繃帶之后站了起來,往廚房走了兩步又停下了,“你要不要看看掛爐叉燒是怎麼做的?”
“行。”安赫抬著手舉著兩疊繃帶坐到了餐桌旁邊。
那辰把那盒腌好的肉放到了他面前,笑了笑:“那大廚教你在家做叉燒,講課開始。”
“啪啪啪啪啪。”安赫配合著給鼓了掌。
“我們要用到的工具就是一堆五花肉,一個烤箱,一個烤盤和……”那辰拉開旁邊廚柜上的抽屜,拿出一個小盒子,“一盒曲別針。”
“你這是獵人下套子呢。”安赫說。
“肉是先腌好了的,醬汁是大七秘制,配方就不說了,反正說了你也聽不懂,把肉切成條腌著,一定要這樣擠著腌才會特別入味兒,放冰箱里冰一宿就可以了,”那辰把飯盒沖他展示了一下,把肉一條條地拿出來放在了旁邊的烤盤里,“下邊就很簡單了,就是掛起來。”
“前面你也沒說得很難……”
“本來就都很簡單,”那辰拿出幾個曲別針,掰成了勾子,一個個地穿過肉條排在烤盤里,“就這樣,掛起來就行,烤架放上面,掛上去,烤盤放下邊兒接著……講課完畢。
”
“你這課講完,節目組得賠錢。”安赫笑了。
“那我就豁出去了,講講醬汁兒怎麼做吧,”那辰把肉都掛好了,放了個溫度計在烤盤里,關上了烤箱門,設好時間,一連串地數著,“糖,鹽,生抽,料酒,芝麻醬,甜面醬,腐乳汁……”
“快停,”安赫笑了笑,“記不住。”
“具體配料請看屏幕下方。”那辰鞠了個躬。
那辰說得很簡單,但實際操作起來并不算容易,烤的時候他幾次打開烤箱把肉拿出來刷上醬,還抽空幫安赫的手換了幾次冰。
半個多小時之后,屋里已經全是烤肉的香味,安赫都快能聽見自己肚子的吶喊了,那辰把已經烤成金色的叉燒拿出來,切下來一小塊,遞到他嘴邊:“嘗嘗。”
安赫張嘴把這塊肉咬到了嘴里,兩下就咽了下去:“真不錯!”
“那就OK了,”那辰打了個響指,給肉最后刷了一遍醬汁,放回了烤箱里,“再來個五分鐘就可以吃了,我先炸雞翅。”
“這都誰教你的?”安赫有些奇怪,按說那辰這樣的家庭,他會做飯的機率應該跟自己一樣低。
“自己學的,這誰教啊,”那辰站在油鍋旁邊,把雞翅一個個往里放,“小時候我媽不讓我出門……我上學都比別人晚了快兩年,我就呆家里看電視上教做菜,后來就自己琢磨了。”
安赫看著那辰在廚房里來回忙活著的身影,突然有些感慨。
做飯是要有天賦的。
老媽倒是沒有不讓自己出門,從小到大,他回來還是沒回來,老媽基本不過問,有時候還會嫌他在家里礙事兒讓他滾出去。
他竄個兒那幾年,每天腦子里就想著吃,看到電視上教做菜,他就有啃電視的沖動,不過也沒從電視上學到什麼做菜的一招半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