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安赫沒有急著開車,把煙遞過去問了一句,“臉色太難看了你。”
“是麼?”那辰放下遮陽擋,對著鏡子看了看,接過煙叼著,“沒事兒,就我媽咬了自己兩口,但沒咬死。”
“送你回去吧。”安赫發動車子,突然有點兒后悔問了這麼一句。
“嗯。”那辰看上去挺疲憊,上了車就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一直到安赫把車開到他家小區,那辰才睜開了眼睛,往窗外看了看:“到了啊?”
“到了。”安赫點點頭。
“這麼快。”那辰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要送你進去麼?”安赫問。
“不用了,”那辰笑了笑,打開車門跳了下去,把著車門站了兩秒鐘,又回過頭,“我有預感。”
“什麼?”安赫看著他。
“算了沒什麼,今天謝謝你了……”那辰很快地把車門關了過來,后面沒說完的半句話被隔在了車外。
那辰的聲音很低,說得也很含糊,安赫只聽到了“改天”兩個字,改天怎麼樣他沒聽清,但他沒有問,跟那辰隔著玻璃對視了幾秒鐘之后,他掉轉了車頭。
那辰這句話說得并沒有勇氣,或者說,他也許并沒打算讓誰聽清。
至于為什麼會這樣,安赫沒有再弄明白的打算。
我有預感。
你不會再聯系我了。
改天我再找你,你還會出來嗎?
不會了。
那辰,你根本不會讓人有接近你的想法!
這聲音在那辰耳邊不斷地盤旋著,這個永遠冷淡地拒絕親近他的男人的聲音,是他從小到大的惡夢。
他的爸爸,連看他一眼的興趣都提不起來的男人,比冷漠的話更讓他無法忍受的是那個永遠的背影。
那辰狠狠一腳踢在小區路邊的垃圾箱上,垃圾箱發出一聲巨響,旁邊的一個攝像頭動了動,他轉過頭沖著攝像頭豎了豎中指。
那辰在小區的超市里買了點面粉拎回了家。
進門本來想做點東西吃,但整個人都有些疲憊,陳醫生的話,媽媽的病情,老爸哪怕是死了也揮之不去如影隨行。
還有安赫不動聲色的疏離。
累死了。
那辰撲到床上趴著,瞪著眼發了一會兒呆。
安赫送他的兔子就在于枕頭邊上放著,他盯著看,兔子耳朵上有根頭發,他捏起來,比自己的頭發短點,應該是安赫的,他把頭發塞到枕頭下邊,閉上了眼睛。
這一覺那辰一直睡到第二天快中午才醒過來,懶洋洋地洗了澡換了衣服之后他遛達進了廚房。
他最愛呆的地方大概就是廚房了,空間小,有火,有鍋碗瓢盆,特別讓人踏實。
他洗了手,用了兩個多小時和面發面,把小面包都烤上了,拖了張椅子坐在烤箱旁邊,等著面包出爐的感覺很棒。
烤箱里飄出面包香的時候,那辰閉上眼睛湊過去狠狠吸了一口氣。
剛靠回椅子上的時候,手機響了,他飛快地從兜里掏出手機,從廚房扔到了客廳的地毯上。
手機響得挺執著,四五遍才算是安靜了。
那辰站起來剛想把面包拿出來刷刷蜂蜜的時候,電話又響了。
他按著烤箱門,愣了半天才慢慢轉身走進客廳拿起了電話接了:“雷哥過年好。”
“我說多少回了別他媽不接我電話!”雷哥的聲音充滿怒火,頓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過年好!”
“你發短信我會看。”那辰說,夾著電話回到廚房從烤箱里拿出面包,慢慢地刷著蜂蜜。
“我沒那個時間,也按不明白。
”雷哥很不爽地說。
“什麼事。”那辰刷完蜂蜜又捏了點芝麻撒上去。
“過來我這兒吧,晚上請你吃飯,挺久沒見面聊聊了。”雷哥的語氣稍微放緩了一些。
“不去。”那辰回答得很干脆。
“別他媽廢話,四點之前到,要不我找倆人過去把你架過來!”雷哥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那辰慢吞吞地吃完了小面包,換了衣服出了門。
雷哥叫雷波,那辰認識他有五六年了,快四十的人,沒結婚也沒固定的伴兒,在步行街拐角上開了家特別裝逼的畫廊,一個月大概有那麼兩三天呆在店里看看街景。
那辰把車頂在咖啡店門口停下了,服務員跑了出來,看到是他,笑著說:“我幫你把車停邊上?”
“不用,馬上走。”那辰下了車,走進了店里。
“你這成心來氣他的吧?”服務員在他身后小聲說。
“嗯。”那辰應了一聲。
那辰推門走進雷波辦公室的時候,雷波正在打電話,聽到門響回過頭,看到那辰的時候,眼睛一下瞪大了,接著臉上的肌肉抽了抽,直接把電話往桌上一砸,指著那辰:“你他媽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那辰手指勾起一綹假發慢慢轉著圈,湊到雷波眼前,“我說了我不想出來。”
“不想出來就不出來!你扮成這樣干你媽蛋啊!你不知道我最煩你這樣子麼!”雷波拿了煙點上,一口煙噴到他臉上,“你別總找不開心成麼?”
“不用找,”那辰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煙,“我本來就不開心,我就想別人跟我一樣不開心,拉一個是一個。”
“那辰,”雷波夾著煙指著他,“就你這陰陽怪氣的樣子,我沒找人把你扔江里算是你運氣好你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