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花一樣溫柔美麗的人,也是花一樣脆弱的人,丈夫的背叛讓她心力交瘁,陸之栩讓她去爭,讓她和孫銘攤牌,和他離婚,其實她這個自小嬌慣的弟弟還是太年輕,他還不懂,在愛情上,沒有輸贏。
她不是石頭人,她隱忍,她打落牙齒和血吞,并不代表她不痛,陸之栩憤怒,陸之栩心疼,但是,最痛的人,其實是她。
她不是軟弱,她不是不敢離婚。只是這個世上,她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只有那個男人。
她舍不得。
曾經托付終生的丈夫,曾經從她父親手中接過她的手,牽著她走到神父面前,為她戴上戒指的那個男人,背叛了她。
當初那個連她手上扎了一根刺都抓著她的手一臉緊張的男人,什麼時候,連她的心痛也看不見了?
當初那個恨不得每節課都和她在一起上,穿過大半個學校來和她吃一頓午飯的男人,什麼時候,連回家都成了應付?
她想不通,她痛徹心肺,夜不能寐,她不是堅強的玫瑰,她是牡丹,一夕盛放,一夕枯萎,如此決絕,如此慘烈。
她自始至終,不曾報復過孫銘。
她唯一的報復,就是自己的性命。
她從手術室里推出來的時候,孫銘頹然跪倒在地,一米八的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他不是陳世美,他想當薛平貴,他以為陸芷晴是王寶釧。他以為自己還年輕,事業有成,家有賢妻,在外面嘗嘗鮮也沒什麼。陸芷晴是他的妻子,他從未想過離婚,他覺得自己只是玩玩而已。
他以為他和她還有一輩子,所以花心也沒什麼,出軌也沒什麼,等他回來了,陸芷晴還在家里等著他。
但是他們沒有一輩子了。
她死在手術臺上,她用最決絕的方式報復了這個男人。她雖然溫柔,雖然賢惠,但她不是石頭人。她的報復,啞然無聲,卻又天崩地裂。
人總是要到失去了,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世上最可悲的,莫過于四個字: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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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芷晴死后,陸之栩做了一件錯事。
他把孫銘的出軌、陸芷晴的容忍全告訴了陸家父母,而且,他把陸芷晴的死,歸咎在了孫銘的出軌上。
結果可想而知。
陸父怒不可遏,狠狠扇了孫銘一巴掌,他是文人,也被逼到這地步。那年陸父已經五十七歲,他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自小不曾動過一個指頭,他親手把她托付給這個叫孫銘的男人,她卻在這場婚姻里斷送了一生。
陸家搶回了陸芷晴的骨灰,將她安葬在陵園,緊挨著陸家父母給自己留的墓穴。陸之栩把陸芷晴留在孫家的所有東西悉數收回,然后和孫銘搶起了寶寶的撫養權。
那時候許煦還不認識沈宛宜,他們找的是另外一個律師,是許煦的學長,收集孫銘外遇的證據、庭下協商、協商破裂,開始打官司。
結案時正是春末,陸之栩興沖沖地拿著法院的判決書回家,卻發現家里一片混亂,陸父因為猝發的腦溢血送進了醫院。
搶救無效。
他本是心性闊達的哲學教授,年紀也不大,本該和老伴一起含飴弄孫,安享晚年。卻因為陸芷晴的事而不得安生。最后郁郁而終。
半年之后,陸母故去,她是老式的女人,像依靠著丈夫生長的藤蔓,她死去的時候很安詳,大概是為了能見到丈夫和女兒而開心。
于是拋下陸之栩和半歲的陸嘉明寶寶。
那個秋天,陸之栩帶著陸嘉明寶寶四處找工作,他是嬌生慣養的小兒子,還好跟著母親過了半年,照顧小孩的事也懂一點,不至于完全手足無措。
他硬氣得很,不肯住到許煦家里,一個人在外面租了房子,寶寶還小,離不開人,他忙得焦頭爛額,常常晚上給寶寶洗了澡,放到搖籃里哄他睡覺,自己就趴在搖籃邊睡著了。
往事種種,不堪回首。
然而此時一切都過去了。
他已經是C大妖孽的陸教授,再提起往事,盡是云淡風輕,那些周轉于出租屋和公司的慌亂、哄寶寶哄到午夜的心力交瘁、第一次站到講臺上的心虛,全都被他輕描淡寫帶過。他唯一記得的,卻是某年某月,在那個簡陋的出租屋里,他抱著寶寶,一面泡奶粉,一面逗他講話,剛長了牙的小家伙嘟囔了兩句,忽然吐出了一句含糊不清的“爸爸”。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的他,忽然覺得,一切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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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太多年不曾提過這些事。即使對許煦,他也不曾揭開這些傷口。
但是,為什麼對著這個比自己還小的青年,卻有了傾訴的欲望呢?
陸之栩懊惱地想著。
他小的時候,嬌慣得很,有次自己在下樓梯,踩空了一步,狠狠地坐在地上,整個人都痛得懵了,偏偏周圍一個大人也沒有,他還沒想好要不要哭。他母親忽然走過來了,他于是咧開嘴,酣暢淋漓地大哭起來。
人總是在疼自己的人面前,才舍得露出脆弱的一面。
就像C大軍訓的時候,頂著烈日走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