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他鬼使神差地上了一節選修課,又鬼使神差地遇見陸之栩。
夏宸仍然記得那天下午,陸之栩下了課,被一群學生包圍住,夏宸沒有課后提問的習慣,也擠不進去,于是他站在外圍,靜靜地看著那個在替別人講題的年輕教授。
他其實很想笑著說上一聲:
“哈,終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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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宸是被李老爺子教大的。
他讀過詩詞,看過紅樓,雖然后來像任何一個夏家的年輕人一樣在聲色場所轉了轉,他骨子里,還是一個中式的君子。雖然被夏家那樣的大染缸煉出了一身銅皮鐵骨,但是他不是壞人。
他只是善于利用手段。
他從小就知道,沒有什麼東西天生就是你的,如果你想得到,就要自己去爭取,騙也好搶也好,只要到了手里,其余的就不重要的。
他從小就知道,人要有能力,才能保護自己擁有的東西,這世界太險惡,有能力的人才有資格制定游戲規則,他不想顛覆整個世界,只想護好自己的在乎的人。
他從小就知道,這世上,最珍貴的不是錢,不是名,而是你愛的那個人,這世上有很多種錢,很多種名譽,但是,你愛的那個人,只有一個。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空難、車禍、火災……活在當下才最重要。
他是夏宸。
他喜歡著一個叫陸之栩的人,即使他飛揚跋扈,言語刻薄。即使他行為怪誕,與人疏離。即使他喜歡深夜在房子里打轉找吃的,即使他不懂體諒、不諳世事,但是因為那個人是陸之栩,所以沒關系。
夏宸喜歡的,就是那個叫陸之栩的人而已。
59、第 59 章 ...
十一月已經到了。
C城是南方城市,秋天向來來得晚,一場寒潮過后,天氣又漸漸地晴朗起來,
星期五的時候寶寶還穿著針織衫,星期六上午大晴,夏宸又給寶寶換了長T恤和小馬甲,陸之栩吃了早飯之后一直坐在客廳里打僵尸,寶寶趴在地毯上畫畫,夏宸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做南方家庭都會做的酸菜之類,陸之栩打僵尸打得無聊了,聞見一股讓人垂涎的酸味,頓時來了興趣。
夏宸站在流離臺前,面前擺著三個玻璃壇子,一個壇子里是碼得十分整齊的豇豆——C城人都叫長豆角,另一個壇子泡著碼好的辣椒和酸芥菜,是他照著從李老爺子家的廚師那里問來的秘方做的四川酸菜,另外一個壇子里則是泡著一種很小的辣椒,酸菜都已經變成了淺黃色,看起來就讓人垂涎欲滴。
陸之栩靠在廚房的門上,看著夏宸戴著手套熟練地從碟子里取出那種很小的酸辣椒,和酸菜一起碼在盤子里,蓋上壇子蓋,加好水。
陸寶寶的小腦袋從陸之栩腿邊鉆出來,嫩嫩地問:“哥哥在干什麼?”
“哥哥在做酸菜。”
“什麼是“宣”菜啊?”寶寶大概也聞到了酸味,口水都流了出來。
陸之栩瞇起了眼睛,對著這些即將成為自己午餐的酸菜點評道:
“好像泡在福爾馬林里的尸體……”
即使內心強大如夏宸,在聽見陸之栩如此變態的比喻時,還是感覺有點無言以對。
只有寶寶,睜著純凈無暇的大眼睛問:“哥哥,什麼是‘福阿馬林’啊?”
夏宸無奈扶額:“寶寶快去院子里看薔薇花長得怎麼樣,昨天好像長蟲子了。”
寶寶頓時如臨大敵,連忙扔下“福阿馬林”的事,邁著小短腿跑到院子里看薔薇花去了。
夏宸脫下手套,無奈地看著還一臉無辜地靠在門上的陸之栩。
“老師,這是用來做酸菜牛肉和涼菜的,你中午還要吃的。”
“我知道啊。”陸妖孽一臉淡然:“我又沒說不吃。”
夏宸頓時感到深深地無力。
但他畢竟是個沉穩而且淡然的青年,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酸菜上。熟練地把用冷水沖過的酸辣椒切絲,酸菜切段,把早上買來的牛胸脯肉用冷水沖過,洗凈血水,切成厚薄均勻的牛肉片。
陸之栩沒有等到意料之中的抓狂反應,覺得有點失望,又不甘心就這麼走了,于是靠在門上看著。
夏宸動作嫻熟地切好了牛肉,把牛肉泡在料酒里,灑了孜然粉,開始在平底鍋上涂上薄薄的一層油。
“老師,幫忙擺一下碗筷吧……”把平底鍋放到火上的青年這樣說著:“青菜我都炒好了,等這一道菜出來就開飯了。”
他笑得眉眼彎彎,語氣又是輕描淡寫,讓陸之栩覺得自己要是拒絕才是小題大做,只能郁悶地進了廚房洗手。
“碗在洗碗機里,拿消過毒的那些……老師,你拿的那些是剛剛洗的。”夏宸一面用蔥蒜把鍋嗆香一面指揮著:“拿兩雙筷子就行了,寶寶的勺子就在你左手邊,對,還有湯勺。”
陸之栩十分郁悶地拿了一大堆東西放到餐桌上,剛放下又被夏宸召喚過去:“老師,幫忙盛一點飯,用那個水晶碗盛。
”
……
大概夏宸也知道適可而止,沒有讓陸之栩再把湯盛好端到桌上去——當然也可能是怕陸之栩把自己給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