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當帶了吧。”牧磬答道,“搬家的時候我見他們扛了一個大箱子進去,你找秘信做什麼?”
“沒什麼。”段嶺套出了自己想問的,說,“就是想起在潼關下頭,還有些財物,到時須得派人去取了回來。”
“書閣上亂七八糟的。”牧磬說,“一堆陳年舊案卷,多半也找不著了,忙過今天,我陪你找找吧。”
段嶺擺手,說:“別告訴你爹,那點金子,我是想自己弄出來用的。”
牧磬便點點頭,仆役過來通知兩位少爺,須得預備入席,段嶺才往花園里去。
園中案幾一字排開,主位空著,乃是帝君坐的,其側一案是蔡閆的位置,蔡閆后面又有郎俊俠的位置。
左側第一案上擺著個木牌,上書“謝”字。其下依次是“蘇”“韓”“程”等官員姓氏,右側則是牧曠達之位,及黃堅、段嶺、牧磬等人。
蔡閆與其余人等還沒有來,段嶺衣衫內盡是汗,坐下吹了會兒風,仆役上茶,兩人便小聲說話,片刻后武獨走來,跪坐在段嶺身后。
“你到牧相那兒去。”段嶺低聲說。
畢竟他與武獨名義上一個是太守,另一個則是校尉,官級相平。而看牧曠達這麼安排位置,已經打算讓段嶺露面了。
段嶺身為鄴城太守,回來后沒有到禮部去報到,反而直接出現在牧府里,這實在不合規矩,但牧曠達既然這麼安排,想必定有開脫的辦法,段嶺倒是不擔心。
只是對面坐的,正是韓濱,段嶺還從來沒見過他,這次須得好好看看。
管家過來,朝武獨低聲說了句話,牧曠達有事吩咐,武獨便起身去見牧曠達。
花園內秋風吹起,夕陽鎏金遍地,最先到場的居然是鄭彥,鄭彥進來時,眾仆役紛紛躬身,請鄭彥入座,鄭彥卻擺手示意不必跟著。
“沒想到是鄭大人先來了。”段嶺說。
“沒想到是王大人先來了。”鄭彥反而說,彼此相視一笑。
雖是中秋牧府設宴,實際上卻是按著皇宮賜宴的規矩,只是李衍秋還未發喪,地點改在了相府。鄭彥先過來檢查過廚房食材、周遭安全問題,四下無人,鄭彥便朝段嶺走過來,坐在他的身邊。
“姚侯不來嗎?”段嶺低聲道。
“來。”鄭彥側頭看段嶺,說,“他坐太子身旁的位置。”
“四叔呢?”段嶺問,“沒人陪著他?”
“今天夜里所有人都在這兒。”鄭彥答道,“不會有什麼事,有梓風和傻大個陪著他,他倆武功還行,不必擔心。”
段嶺心思忐忑,又問:“他還說了什麼?”
“讓你事情辦完了,去陪他賞月。”鄭彥隨口說,繼而按著膝蓋起來,又去巡了一輪。經過花園入口時,忽朝外瞥。
“來這麼早?”鄭彥說。
話音未落,只見郎俊俠從花園外走入,一身青色武袍襯得玉樹臨風。
他在園外停下腳步,似在遲疑,段嶺卻道:“進來吧。”
郎俊俠這才走了進來,園內四下無人,郎俊俠先是逐一檢查了座位,再來到段嶺身旁。仆役執燈籠進來點燈,郎俊俠便將段嶺頭上的那盞燈稍稍調整了方向,不讓燈照到段嶺的臉。
“殿下出來了麼?”鄭彥問。
“他與姚侯一同出宮。”郎俊俠答道,“一炷香工夫到。”
此時腳步聲響,昌流君與武獨沿著回廊過來,進了花園內。四人站在一處,一時間都不說話,場面略有點尷尬。
昌流君瞥瞥鄭彥,又瞥郎俊俠。最后還是段嶺開口道:“昌流君回來了,希望大家摒棄前嫌。過去有什麼恩恩怨怨,看在我面子上,先就算了吧。
事情完了,你們再去揍他也不遲。”
鄭彥倒是先笑了起來,說:“我這人向來不記仇。”
“牧相說的什麼?”段嶺朝武獨問。
“黃堅有事,須得來遲點兒,讓你親自招呼打點。”武獨說,“引他們入座。”
段嶺會意,點頭起身,四名刺客跟在段嶺身后,站在園內的入口處。
“謝將軍到——”
一輪明月照耀大地。
謝宥今天穿的乃是武官服,居然是他來得最早,段嶺實在有些意料不到,謝宥也意料不到,彼此對視一眼。
“謝將軍請。”段嶺笑著說。
謝宥說:“看來我來得早了。”
“不早。”段嶺說,“您請坐。”
“去后頭招呼吧。”謝宥說,“不必管我老頭子了。”
“韓將軍到——”
段嶺深吸一口氣,站定,只見又有一中年男人帶了三名手下進院。男人身穿征北軍暗紅藏黑的制式武官袍,襟邊金線繡回紋,與武獨的靛青色藏黑征北軍武官袍款式相似,一見之下,便令段嶺心生親切感。
“你們都自己去喝酒。”韓濱朝手下們說。
“韓將軍。”段嶺笑道。
天色昏暗,韓濱端詳段嶺容貌,說:“想必你不是牧磬。”
“在下王山。”段嶺說。
“是你啊——”韓濱爽朗笑道,“英雄出少年!”
韓濱拍拍段嶺的肩膀,彼此想起前情,段嶺瞬間就豁然開朗——去年元人攻打鄴城,段嶺寫信給韓濱,韓濱率軍突襲,斷了元軍的后路。當時應當就是韓濱與牧曠達建立了互利的關系,見信之后,才答應得這麼輕松!
“謝將軍!”韓濱見謝宥,便上前去。
謝宥點頭,朝韓濱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閑聊起來。謝宥朝段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來解決,段嶺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