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洗澡!”段嶺馬上道。
武獨匆忙從桶里出來,三兩下裹上外袍,以同樣鎮定的聲音答道:“太子殿下正在洗澡。稍后見客。”
“你洗吧。”那女人的聲音卻出乎意料地溫和,答道,“外頭梅花開得正好,想讓人送幾枝進來。洗澡莫要洗久了,當心著涼。”
“好……好的。”段嶺答道,實在沒想到自己與這個五姑的第一次交談,居然是在這個情況下,當即滿臉通紅。
“鄭彥,你去折幾枝梅花來。”那女人說,“插在這瓶子里頭。”
鄭彥的聲音應了聲,顯然對端平公主十分尊敬。
段嶺哪里還敢多洗,當即匆匆忙忙地起來,擦干凈身體,穿上衣服,到屏風后去梳頭。武獨腳上還是濕的,穿上木屐去開門,見端平公主,便稍一躬身。
段嶺在屏風后聽到對答,端平公主問了幾句,無非是太子昨夜吃了沒有,吃了多少,睡得如何,顯然是把武獨當作段嶺的貼身侍衛對待。武獨一一答了,端平公主便讓他先下去吃早飯。
武獨應了聲,只不走。端平公主便道:“且先借個地,讓我與若兒說幾句話。”
武獨只得行禮,退了出去。段嶺心中狂跳,知道李衍秋一定告訴公主了,梳好頭后從屏風后出來。
“兒臣拜見五姑。”段嶺撩起袍襟,朝端平公主規規矩矩地跪下。
☆、第187章 家宴
端平是李家最小的女兒,名喚李瀟,與李漸鴻、李衍秋一般俱從水字。昔年她出嫁前最得李漸鴻寵愛,卻也是最不愿兄長與段小婉這門親事的人。如今也算是命運弄人,沒想到段小婉的兒子,居然來了自己面前。
“快起來。”李瀟忙親自扶起段嶺。段嶺還有點忐忑,李瀟便嘆了口氣,哭也不是,無奈也不是,打量段嶺片刻,突然說:“你娘生前一定很美,難怪三哥這麼喜歡她。”
段嶺笑了起來,那嘴角微微翹著,說:“我長得不像爹,更像我娘。”
“看出來了。”李瀟也抿著笑,說,“你若像嫂子個十足十,今天我說不得還有點嘀咕在心里過一過,可見你唇、這倆酒窩,倒是什麼話也沒了。”
說著李瀟還伸手指去按段嶺的酒窩,戳戳他的嘴角。段嶺樂了,知道自己的嘴唇和她像,便有點不好意思。
李瀟讓段嶺依舊坐下,對著鏡子,解開他的頭發,給他重新梳了下。
“從前誰給你梳的頭?”李瀟問。
“武獨。”段嶺答道。
“再從前呢?”李瀟又問。
“我爹。”
“再從前?”
“郎俊俠。”
“這什麼怪名字。”
“就是烏洛侯穆。”
李瀟明白了,說:“改天讓你姑丈給你派個梳頭的來,成天也不知拾掇,武獨既要帶兵,又要護你周全,自己都收拾不過來,兩個人成日里邋邋遢遢的。別仗著自己長得好看,就隨隨便便的才是。”
段嶺被說得怪不好意思,自己從來就不大注意那些,忙“嗯”了聲。
李瀟給他梳好頭,便讓他起來,帶著到廳堂里去。要見姚復了,段嶺不由得又緊張起來,心里想出了一個威嚴刻板的中年人,端坐堂上,打量他的場面。
到得廳內,李衍秋正在喝茶。一中年男子則側對著段嶺,擺開了棋盤,與李衍秋下著棋。
“人來了。”李瀟淡淡道。
“姑父。”段嶺正要行禮,李瀟卻拉著他,說:“別理他。”
“嘩哈哈哈哈哈——”
那中年人轉過頭,卻是一個滿臉絡腮胡的胖子,看見段嶺,說:“這就是若兒!哎喲!姑丈總算見著你了!來來來!”
段嶺:“……”
姚復已過知天命之年,比李漸鴻、李衍秋兩兄弟都大,居移氣,養移體的,不免發福,眼睛居然還是單眼皮,和鄭彥絲毫沒有相似之處,見段嶺一來,樂得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都快找不到了。
姚復“喲呵”一聲,趕忙下榻,提了下金腰帶,熱情得不得了,上前抱段嶺。段嶺全身僵著,姚復是個高大的胖子,說話間樂不可支,又要用絡腮胡朝段嶺臉上蹭。
“哎哎哎。”李瀟見狀忙道,“都十八了,你當是待你小兒子呢。”
段嶺哭笑不得,姚復又說很好很好,滿意地說:“這個像了,這個像了!”
說畢坐回榻上,又朝李衍秋嘿嘿一笑,說:“這個總算像了。”
眾人:“……”
武獨與鄭彥各站一旁,臉色極其古怪,似在使勁忍著笑。
段嶺又朝李衍秋行禮,李衍秋朝他招手,讓他坐到自己腿旁,段嶺便在他身邊,看他與姚復下棋,李瀟則吩咐婢女準備開午飯。
姚復笑瞇瞇的,十分和藹,又打量段嶺,嘖嘖贊嘆,還朝他比了個大拇指。段嶺也不知道怎麼回應,只得訕笑。
“你五姑向來刀子嘴,豆腐心。”姚復說,“說了什麼,你聽著也就是了。”
段嶺忙道五姑說得都是,抬眼看李衍秋時,李衍秋往事一概不提,隨口說:“昨天見你睡著,便沒讓人去叫,睡了這麼久,想必你也餓了,今天開個家宴就是,也不必拘禮了,都坐一起吃。”
“他們呢?”段嶺始終心有不安。
“吃過再說。”李衍秋說,“有得你操心的,先讓四叔把這盤棋下完。”
姚復問:“若兒,你會下棋不?”
“會……一點。”段嶺答道。
“很好!很好!”姚復贊許道。
段嶺實在不知道為什麼會一點下棋就“很好”,姚復又問他喜歡什麼,在北方過得如何,段嶺便如實作答,發現姚復似乎把自己當成小孩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