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嶺沖向破冰之處,卻被李衍秋拖了回來。
郎俊俠借力后躍,離開浮冰,長劍圈轉,殺了一名刺客。武獨與昌流君同時墜入冰水之中。
段嶺沿著河岸疾奔,李衍秋卻喝道:“別跑!”
一片黑暗中,昌流君劃水逃離,武獨卻屏息在刺骨的水中追了上去。側旁追來刺客,動作極其敏捷,拖住武獨一腳。
武獨登時轉身,與刺客們在水里換掌,拳掌受水流阻礙,難以著力。彼此手臂相格,互絞,再蹬開。
昌流君游了回來,突然以手臂箍住武獨的脖頸,將他拖往河底最深處。
兩名刺客靠近武獨,武獨剛要抽出腰間匕首,一名刺客突然抽出繩索,把武獨脖頸死死勒住。兩人訓練有素,水下作戰配合極有默契,一勒住他的脖頸便開始旋轉,將繩索絞緊。
武獨口鼻中迸出氣泡,兩腳猛力蹬水,跟隨絞繩的方向旋轉,讓繩索松開,雙手同時從腰間抽出匕首,斬向繩索,匕首卻被靠近的昌流君以手強行握住。
肺中空氣已呼盡,武獨竭力一掙,脖頸上的繩索卻越收越緊。
然則下一刻,頭頂冰面碎裂,一個身影潛入水中。
段嶺手上握著箭矢,往一名刺客肩上一扎。那刺客一中箭,登時全身抽搐,毒箭見血封喉,當即讓他死在了水中。
武獨馬上掙開另一名刺客,一匕劃開他的喉管。
昌流君從冰底順流而下,游向黑暗之中,武獨轉身抓住了段嶺,緊緊抱著他。在這刺骨的冰水之中,段嶺睜開雙眼,看著武獨,彼此沉默注視。武獨抱著他,親吻上他的唇,猛力蹬水,沖上了冰面。
河面到處都是碎冰,李衍秋沿著河岸快步沖來。“嘩啦”一聲,武獨抱著段嶺出水,兩人身上掛滿了碎冰,段嶺凍得臉色發青,不住哆嗦。
半個時辰后,段嶺與武獨裹著行軍毯子,在郊野外的火堆旁發抖。武獨身上很快就熱起來了,他的肌膚與段嶺緊緊相貼,以體溫溫暖了他。
雪停了,天邊出現了啟明星。
“活過來了嗎?”武獨說。
他們裹著一條毯子,依偎在樹下,段嶺靠在他的肩上,武獨以手指梳理著段嶺濕漉漉的頭發。
“活過來了。”段嶺側頭貼著武獨的肌膚,感覺到他強壯胸膛下有力的心跳,稍抬起頭,心痛地摸了摸他脖子上被繩索勒出的紅印。
冬夜星空閃耀,照耀大地,白雪茫茫,浩瀚曠野之上,只有這麼一棵樹。樹下則依偎著他倆,仿佛世間只有這麼兩個人。
“你在想什麼?”段嶺問。
“想上你。”武獨低聲說,“冬天游個冰水起來,抱著媳婦來一發,當真是人間樂事。”
段嶺:“……”
遠方有馬蹄聲陣陣,段嶺心頭一凜,武獨馬上抬頭。
李衍秋從不遠處的營火旁起身,在曠野中長身而立。
“來者何人?”李衍秋朗聲道。
“淮陰侯姚復前來接駕!”為首武將下馬,忙道,“是陛下嗎?”
緊接著,兩千余人齊齊下馬,山呼萬歲。段嶺閉上眼,長吁了一口氣,總算安全了。
當天段嶺疲憊得幾乎無力說話,被扶上了馬車,李衍秋騎馬,將車讓給了段嶺。沿途找到村莊停下時,又讓武獨去抓藥,給段嶺熬了兩大碗驅寒的藥湯,以免肺部受寒落下病根。
路上一連兩天時間,段嶺才慢慢地緩了過來,及至第三天抵達淮陰郡壽城,被安置在侯府中,方算恢復如初。
抵達壽城后,李衍秋便與姚復前去說話,只吩咐武獨陪著段嶺,讓他好好休息,一應瑣事,什麼都不必管。
其間李衍秋還來過兩次,一次武獨正在衣冠不整地與段嶺行事;另一次段嶺則睡著了,李衍秋把武獨給訓了一頓,便讓段嶺休息好后,再去見姚侯。
抵達壽城的第二天,段嶺早上醒得早,武獨便吩咐府中人去燒水。
“我得去見我姑和姑丈了。”段嶺說。
畢竟是長輩,不主動去見實在太沒禮貌,只是不知道李衍秋告訴他們了沒有。
武獨說:“先洗澡吧,府上送了衣服來,可勉強先穿著。”
府內下人抬來熱水,壽城侯府中實在氣派,比起丞相府來,吃穿用度都要豪華不少,洗個澡還有各色香料,洗頭的、洗臉的、洗身體的一應俱全。
武獨吩咐不必留人伺候了,便與段嶺在桶里泡著,段嶺騎在武獨腰間,給他整理頭發,兩人小聲說話。段嶺心里還有點忐忑,低聲問:“待會兒見了姚侯說什麼?”
“你救了他兒子。”武獨說,“又是他侄子,你怕什麼?”
段嶺第一次見非血緣親戚,實在有點緊張。姚復與牧曠達不一樣,乃是當年陪同大陳太祖打天下的功臣姚家之后,連祖父在世時,為了拉攏姚家,還要將女兒嫁到淮陰。異性雖不可封王,只封了個侯,但其勢力顯然還在當年父親為北良王時之上。
“鄭彥提到過他麼?”段嶺問,“他脾氣怎麼樣?”
“五十來歲了。”武獨答道,“當年他讓鄭彥來招攬過我,不過我沒去,想來也是那樣。”
外頭突然響起人聲,紛紛道:“主母。
”
段嶺這一驚不得了,只聽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太子在里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