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費宏德道:“陛下這邊請。”
耶律宗真便朝段嶺點點頭,與一眾護衛跟著費宏德走了。
武獨換過衣服出來,坐在榻畔。昏暗燈光下,已近破曉時分,段嶺對著那張白紙,一時間不知從何寫起。
“拔都呢?”段嶺問。
“不是吩咐帶下去關著了?”武獨答道。
段嶺忙昏頭了,又問:“鄭彥他們呢?”
“路上。”武獨不耐煩道,“你問了好幾次了。”
段嶺哈哈笑了起來,武獨又道:“什麼人都在你的心里,唯獨我是沒份的。”
段嶺轉頭,望向武獨,武獨披著半濕的頭發,若有所思地望著廳外。
“我給老爺梳頭。”段嶺說。
“去洗個澡?”武獨問。
“等他們回來吧。”段嶺爬到榻上,跪在武獨身后,取過梳子,把武獨的頭發理順。武獨長發披散時,頗有點李漸鴻的感覺,充滿了霸氣。
“睡會兒。”武獨握住段嶺的手腕,順勢把他放倒在榻上,說:“睡一覺,明天起來,什麼都好了。”
“嗯……”段嶺困倦得很,自己一身臟兮兮的,卻已架不住睡意,疲憊地倚在武獨懷里入睡。
過了不久,他依稀聽見鄭彥的聲音在說話,還有郎俊俠的聲音。
他們都平安回來了,段嶺心想,可他實在睜不開眼睛,又感覺到武獨橫抱著自己,穿過走廊,到房間去。
☆、第164章 開誠
這時候,段嶺還沒有意識到,在鄴城的時光,將成為自己人生里的一段強力轉折點,許多人、許多事,就這麼朝著命運注定的軌跡,轟轟烈烈地直沖而去,再不回頭。
當他醒來時,一切恍若隔世,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以為自己回到了孩提時的上京。
唯一不同的,只是身邊躺著的人變成了武獨。
他起身端詳武獨,武獨熟睡之時總是保持著警惕,連有人靠近他們的臥室,也能瞬間睜開雙眼,卻只有對段嶺是不設防的,仿佛會自動把他給過濾出去。就像往常一般,段嶺醒來后,武獨稍稍地動了下,接著繼續睡。
段嶺便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發現自己光著身子,臟衣服全換掉了,床邊放著一盆水,盆邊搭著布巾,段嶺便擦拭了下自己的身體,并對著鏡子端詳。
今年冬天,他就要十七歲了,不知不覺,與武獨認識,居然也已有兩年。
武獨聽見聲音也醒了,坐起來,一臉委頓,看著段嶺。段嶺便有點不好意思,坐回榻上去,親了親他。
武獨還未清醒過來,段嶺問:“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武獨顯然也是睡太多了,一臉困乏,秋末冬初,大家都懶洋洋的。
“老爺。”段嶺說。
“唔。”武獨起身洗漱,完了便與段嶺到廳堂里去。
“先處理城中事吧。”段嶺趁著侍衛端上早飯時,吩咐道,“待會兒再請客人。”
林運齊、嚴狄、王鉦與施戚都在,分別過來見過段嶺,武獨依舊坐在主位上,段嶺則坐在武獨身旁吃早飯,聽著眾人對答,交代鄴城之事。
“城中打點,俱與往常一般。”林運齊說,“未有變化,太守大人這次出去太久了,朝中來過信使,都找不到人。”
“是我的錯。”段嶺答道,“初時沒想到會牽扯出這麼多事來,此事勞煩林大人替我先行按下,不可通報朝廷,過了待我寫信細細稟告。”
林運齊微一遲疑,段嶺又說:“牧相那邊是不妨的,昌流君已經回去了。”
“好。”林運齊松了口氣,畢竟這麼大的事,誰也不敢給段嶺兜了,又說:“此次隨校尉將軍出征的鄴城軍、河間軍俱有立功擢升。
”
“戰死的將士,撫恤給雙份。”段嶺說,“不能少了。”同時打定主意,讓耶律宗真拿點錢來,畢竟也是為了他才打起來的。
林運齊提筆記下,又說:“我這里的沒有了。”
王鉦答道:“民事民判,俱一如往常,唯有太守不在府中時,三城偶有貪污受賄之事。”
“先睜只眼閉只眼。”段嶺答道,“入冬再來慢慢算賬,其余事由你說了算即可,有拿不定主意的,先與運齊商量。”
王鉦點頭,答道:“我這里的也沒有了。”
段嶺又朝向嚴狄,嚴狄便道:“烽燧、兵事、哨站俱好,城墻修繕部分也已做了七成,糧食一到,又招了些人,速度快了些。”
“入冬前能修完嗎?”段嶺最關心的兩件事,就是軍力與財政。
“不成。”嚴狄搖頭道,“本想再抽點人出來,冶煉兵器,如今炭是有了,鐵器也不怎麼缺,須得趁今年過冬,囤積兵器。”
段嶺想了想,說:“冶鐵之事暫且按下,十一月再提,修城墻須得加快,給你二十天時間。”
嚴狄沉吟片刻,而后答道:“成。”
段嶺說:“潯水北岸有四萬余元軍,就在黑山谷后扎營,可不能怠慢了。”
眾人沒有驚訝反應,顯然是已經知道了,便各自點頭。
“施戚這邊呢?”段嶺問。
這是他第一次與施戚正式打交道,先前見面倉促,未曾好好考校,如今正好看看他辦事辦得如何。
“今冬糧食有兩萬石,剛開了個頭。”施戚說,“足夠吃的,庫銀還是赤字,清點出些陳年爛賬,俱是欠淮陰侯那邊與朝廷的,且再拖些時候。朝廷來使主要問的是賦稅,替大人擋回去了。”
“不是說免了稅麼?”段嶺皺眉道。
“先前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