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新任戶部尚書蘇閥與一眾江州士人則心想你牧曠達禍害完了西川,搞得餓殍遍野,民不聊生,如今又想來禍害江州,那是萬萬不成的。
于是早朝便爆發出了劇烈的爭論,牧曠達卻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陪一眾大臣耗,只不松口。
“臣有本奏。”蘇閥這時候又說。
本來李衍秋已打算退朝,就這麼定了,蘇閥這話一出,朝中文武都是一副“我去你娘的”表情,謝宥更險些就要動粗,江州軍與蘇家、林家兩族向來摩擦甚多,此時蘇閥更為士族的共同利益發聲,那氣勢隱約壓著眾人。
“奏來。”李衍秋倒是非常耐心,做好了陪蘇閥耗到底的心理準備。
段嶺與武獨剛進城,水便漫過了小半個車輪,兩道俱是朝二樓搬東西的百姓,還有鍋碗瓢盆等物在水里漂著,段嶺平生第一次見發大水,只覺十分好奇。就連牧府也被水淹了近半,昌流君正在府外,看著下人把牧磬的東西搬到高處去。
“上哪兒去了?”昌流君一見武獨便不悅道。
武獨反問:“被水淹了?”
段嶺“啊”的一聲,忙去收拾東西,武獨說:“王山告假,牧相親自批的。關你什麼事。”
“牧相批了王山假,可沒批你假。”昌流君冷冷道,“宮里來人傳,已傳了你四次,再不去,你自己看著辦吧。”
“誰?”武獨問。
“陛下。”昌流君答道。
☆、第115章 卸武
段嶺正在房中收拾東西,幸虧大部分藥材為了避潮,都不曾放在貼地格里。武獨在外頭叫了一聲,說要進宮,讓他到昌流君身邊去。
“不用了吧。”段嶺說。
“去吧。”武獨說,“東西待會兒再收。
”
段嶺答道好的好的,他讓武獨快點去,不要管他,武獨堅持要看到他進牧府才愿意走。
剛進相府,段嶺忽然隱約感覺出似乎哪里有點不對,忍不住轉身回到院中,頂著雨水,看了一遍院里,再走進房里,細細察看每一個角落,興許是源自他的直覺,總覺得有人來過他們的家。
段嶺躬身檢查未曾打開的抽屜,馬上又轉過身,仔細看枕頭的位置,以及被褥底下壓著的角,背后登時開始發涼。
有人動過家里的東西!
段嶺猛然轉頭,感覺到房中許多地方都被人動過!
那一刻他倏然有種被人盯著的感覺,馬上放下藥屜,快步走到門外,如同驚弓之鳥一般,下意識地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有人來過,而且似乎不止一次,武獨呢?
他跑出了院子,繼而穿過小巷,踩起水花,跑向丞相府。
“昌流君呢?!”段嶺朝仆役問。
那雙眼睛似乎如影隨形,始終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他看到昌流君的身影。
“昌流君!”段嶺喊道。
“怎麼了?”昌流君躺在榻上,拿著一把不求人,朝段嶺揮了幾下,蒙面巾縫隙里的雙眼打量他。
段嶺臉色發白,片刻后鎮定下來,知道純粹是自己嚇自己,尋思片刻,而后答道:“少爺呢?”
“隨相爺進宮去了。”昌流君坐起來,答道,“怎麼?有事?”
段嶺搖搖頭,昌流君便朝里頭挪了點,讓出個位置。
“你在做什麼?”段嶺問。
“睡午覺。”昌流君答道,又自顧自地閉上眼睛。段嶺心道這家伙實力不知道有多強,但既然身為四大刺客之一,應當不會怕郎俊俠。
段嶺便坐在昌流君旁邊發呆,昌流君又問:“上哪兒玩去了?”
段嶺在想,既然來翻自己的房間,那麼想必是因為上次的試卷,知道這試卷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郎俊俠,另一個則是昌流君,如果是昌流君的話……也就意味著是牧曠達的意思。
“你幫我收拾過家里嗎?”段嶺問道。
“沒有啊。”昌流君答道。
“哦,那好的。”段嶺覺得牧曠達應該不會做這種事,畢竟相信了就是相信了,再弄小手段,反倒吃力不討好,把先前建立的信任全給毀掉了。
“真的沒有。”昌流君又坐起來說。
“睡吧睡吧。”段嶺皺眉道,把昌流君按回去躺著,又象征性地在他的身上拍了拍,意思是哄他睡覺。
一定是郎俊俠,他來過了,而且還不死心,段嶺望著外頭下個不停的雨,沉默了。
武獨在宮外翻身下馬,解下蓑衣,放在奔霄背上,一路踩出水花,輕聲躍上通往御書房的長廊。
“解劍。”黑甲軍再次攔住武獨。
武獨朝那兩名士兵招手,充滿誠意地說:“你們過來,我給你們看個東西。”
黑甲軍士兵不明所以,走上前來,武獨手指一彈,兩人登時大喊一聲,武獨看也不看,越過二人,飛身進了走廊,快步離開。
士兵在背后破口大罵,卻毫無辦法,歪倒在地,不住亂動,一人讓另一人卸甲胄,兩人手忙腳亂地除去鎧甲。
武獨到得御書房外,鄭彥正在守門,示意稍等,兩人便在御書房外站著,里頭傳出牧曠達的聲音,顯然賑災之事早朝時還未解決,戰場一路延續到了御書房中。大家各自吃過午飯,又在李衍秋面前唇槍舌劍地開戰。
鄭彥不說話,武獨也不說話,二人抬頭,看著廊下的雨。武獨想到段嶺來日興許也會像李衍秋一般,當上皇帝,只不知他會不會挖苦蘇閥這等人,又或者面子上客客氣氣,轉身下來便將老頭子罵一通,想得好笑,不禁嘴角微微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