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獨看著段嶺笑,只不說話。
“笑什麼?”段嶺問。
“沒什麼。”武獨過來,在房中坐下,始終看著段嶺。
段嶺總覺得今天武獨有點不對勁,試探地問:“手諭拿到了?”
武獨想了想,答道:“拿到了,可調動影隊,不過不差這幾日,待你會試了再說。”
段嶺點點頭,總忍不住去看武獨,在這個時候,他心里很不安,這是他十年寒窗臨近結束的最后三天,也將是他另一段生涯的開始。考過會試以后,若不中榜,他就只好進牧府當一名隨叫隨到的參謀了。
像長聘一般,待遇雖好,于己卻毫無建樹,更幾乎終身在野。
武獨在外頭吹起了笛子,段嶺的心又逐漸安定下來。
“要是考上進士。”段嶺突然說,“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麼?”
武獨放下笛子,朝內屋里看了一眼。
“什麼事?”武獨問。
段嶺說:“到時候再說。”
武獨便點點頭,段嶺仿佛得到了一個承諾。
若自己提出要求,想與武獨那個……武獨會答應他麼?
☆、第104章 會試
段嶺尚不知道這種情緒源于季節涌動,只覺得心里有股呼之欲出的欲望在左沖右突,不得宣泄。其實他最初提出這要求,只是想讓武獨在考完試后,給他買一串糖葫蘆。
但漸漸地,他的心底充滿了奇怪的遐想,及至會試那一天醒來時,一枚花瓣從窗外飄進來,落在他的臉上。
“起床了。”武獨說。
段嶺睡眼惺忪地坐起來,武獨拉開門,唰一下滿院桃花飛舞。
段嶺:“……”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一夜間全城桃花綻放,江州的春天來了。那景象比在上京之時更為真實震撼,段嶺大叫起來,四處看看,家里的桃樹一夜間全部開了花。
早飯后兩人出門去,街頭巷尾,所有的花都開得繽紛燦爛,江州正街上全是花瓣,在春風里飛舞,熾日照下,光芒萬丈。
“挺漂亮。”武獨騎著馬,帶著段嶺,上次來江州乃是暮春時節,盛景已凋,此時忍不住也駐馬多看了一會兒。
“太美了。”段嶺頓時沉浸在這美景之中,江州城熙熙攘攘,過了兩條街,沿途開始戒嚴,考場定在成均閣后,再過去一條街就是內閣議事之地。
段嶺還想多看一會兒,武獨卻說:“走吧,好東西一直都在這里,總會等你的。”
段嶺側頭看武獨,武獨又摸摸他的頭,兩人遞出名牌供黑甲軍查驗,驗過后方放行。全江州的士族弟子都來了,車水馬龍,擠在成均閣外的巷中。
“咱們雖然沒有他們氣派。”武獨笑道,“騎的卻是先帝的坐騎。”
段嶺笑了起來,武獨還想將段嶺送入內,卻被外頭黑甲軍侍衛擋住,說:“侍從不得隨入。”
“我去辦點事,傍晚在外頭等你。”武獨說,“不必緊張,你能行。”
“我……”段嶺想和武獨抱一下,自己卻已經十六歲了。
不再是當年被人送來,陪著進學堂的小小少年。
“那我進去了。”段嶺說。
武獨站在成均閣外,掏出笛子,站在春風里便吹了起來。
喧嘩巷中,逐漸靜了下來,整條巷的人都看著武獨吹笛,那一曲相見歡,仿佛吹開了春日之中滿巷燦爛的桃花。
“是武獨!”有人小聲說。
熙攘巷內,不少人交頭接耳,四大刺客聲名遠揚,昔年被西川不少少年仰慕,武獨的身份更是傳奇,有人說他是用毒高手,有人說他是害死先帝的叛徒,卻沒想到,竟會在會試當日,看見他送人入館,更在這萬眾矚目之中,吹起一曲相見歡。
段嶺靜靜地站著聽完,眼中唯有春風里的這個人。
越來越多人注意到了武獨,好奇地打量他,一曲畢,武獨便轉身離開,這次段嶺沒有追出去,他知道武獨一定會回來的。
“方才那位是武獨大人?”
段嶺沒想到會在這里碰上黃堅,忙彼此打個招呼見禮,大家都是宰輔門生,先前未細談,只是匆匆一面,這時再碰上,正好彼此熟絡幾句。
黃堅不善言辭,上次見到他時只是簡單地說了“好的”“幸會”,看樣子十分沉穩,且貌不驚人,還有點黑,段嶺猜測他滿腹詩書,卻有礙觀瞻,不是牧磬喜歡親近的類型。然而能得到牧曠達賞識,才華一定是有的。
“走吧。”段嶺與黃堅一起,邊走邊說去找位置,答道,“是武獨。”
“他是刺客?”黃堅也對英武俠客非常感興趣,少年人總是喜歡任俠仗義的。
“是的。”段嶺笑道,“不過他脾氣很好,從不胡亂殺人。”
“聽說陛下召他,讓他進宮當太子少保。”黃堅說,“居然被他拒絕了,果真是我輩翹楚。”
段嶺心里猛地一突,瞬間想起昨日武獨的表現,是這樣嗎?!難怪!
段嶺被這話擾了心神,心不在焉地與黃堅簡單道別,進考場時仍在想這件事。武獨拒絕太子少保之位,是為了自己嗎?一定是的。
曾經他以為見到李衍秋,便可設法恢復自己的身份,然而叔父的反應令他如同走進了一條死胡同,無法前進,只能后退。
段嶺心中百味雜陳,直到考官進來發卷,為免作弊,應試學子一人一間。考官又讓按手印,細細核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