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禽折木而棲。”鄭彥朝蔡閆說,“殿下,你就不要這麼執著了。”
蔡閆眼中微現怒意,顯然對鄭彥的無禮甚為光火,卻不敢拿他如何,武獨一看就知道,郎俊俠不聲不響地跑了,鄭彥替上守護他的位置,多半也是由李衍秋指派的。
只是這個貼身侍衛,蔡閆仿佛使喚得不是那麼順手,只看鄭彥居然敢在蔡閆說話時插嘴,便知道蔡閆一定忍了他很久。
“烏洛侯穆叛了先帝,再叛殿下。”武獨說,“是該將他緝拿歸案。”
蔡閆嘆了口氣,擺擺手,說:“倒也不是怪罪他,畢竟連鄭卿也猜不到烏洛侯穆會去何處……武獨你……若有他的線索……”
“你就實話實說吧。”鄭彥不耐煩道,“哪來這麼多彎彎繞繞的。”
“你給我出去!”蔡閆震怒,一聲斷喝。
武獨十分尷尬,鄭彥卻是個二皮臉,端著杯,踉踉蹌蹌地走了出去,拉開門,把門一摔,“砰”地聲響。
蔡閆的臉色黑得簡直可怕。
武獨說:“如何為殿下分憂?”
蔡閆猶豫片刻,最后道:“今天來此,除了與牧相商量遷都事宜,也是想拜托你,輾轉找到烏洛侯穆。”
武獨沉默片刻,點了點頭,答道:“白虎堂雖曾是四大刺客統領,傳到我這一代,卻已人丁凋零,烏洛侯穆鮮卑出身,更屠戮師門,應當也不至于聽我號令,但只要殿下一句話,能不能抓活的我不敢擔保,尸體是可以拿回來的。”
蔡閆不吭聲了,眉頭緊緊擰著,仿佛在下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盡量抓活的吧。”蔡閆最后說。
武獨點頭,這時間牧曠達又敲了下門,進來,朝武獨說:“我已知道了,你日夜奔波,辛苦了,且先回去歇著,用了晚飯,補充體力,天明前還得為我跑一趟腿。
”
武獨知道牧曠達要送信往潼關,多半是同意段嶺的提議了,便再朝蔡閆行禮,退了出去,牧曠達則過來坐在蔡閆面前,展開一道奏折。
日落時,武獨穿過回廊,見鄭彥醉醺醺的,拈著杯子,與牧磬說話,昌流君則抱著手臂,坐在走廊前打量他。鄭彥一見武獨便朝他招手,說:“來來來,今天陪我喝幾壇,不醉不歸!”
鄭彥走上來,武獨卻回手一劍,指向鄭彥喉頭。
“爺要回去睡覺。”武獨冷冷道。
鄭彥只得點頭,說:“醒了陪我喝幾杯。”
“再說。”武獨一收劍,側頭瞥昌流君,昌流君冷笑,武獨不再理會他,匆匆回到自己與段嶺曾居住的僻院里去。
所有東西都沒被動過,段嶺種的花已枯死了,武獨和衣上榻,倒頭就睡。
秦嶺洞穴內。
段嶺一滑下去便知不對,頃刻間反應過來,就在邊令白踹中他一手時,段嶺迅速解下背后長弓,大聲叫喊,以吸引邊令白的注意力,緊接著墜落山崖,同時使用弓弦猛然勾住崖邊不遠處的凸起。
他的手指緊緊抓住弓身,倒掛在懸崖上,踹中側旁的石塊,一塊松動的石頭朝著崖底滾落下去,發出悶響。
邊令白腳步聲遠去,段嶺出了一背冷汗,伏在懸崖底下,暗道好險。
前一刻邊令白還在讓他誘出赫連博,可見離開潼關時未起殺機,到得這里才一腳將他踹下去,一定是發現寶藏后才臨時起意。
段嶺本意是先告訴他自己發現的藏寶地,這樣邊令白便會再次進來,只要等武獨回來,讓他在此處放毒,又或是放那條金蜈蚣在邊令白身上咬一口,一定神不知鬼不覺,死無對證。
到時便可順利將中毒的邊令白送回潼關,延醫問藥診治,段嶺也可幫助邊令白暫時控制潼關。算天算地,便是未曾料到邊令白上一刻還說得好好的,一發現寶藏便起殺心,至于赫連博怎麼誘,武獨回來怎麼辦,絲毫都不在邊令白的考慮范圍內,唯一的念頭就是先殺再說。段嶺從來都習慣了與聰明人打交道,這樣的發展實在也不合常理,也實在是低估了邊令白的愚蠢程度。
段嶺在黑暗的崖邊掛了一會兒,嘗試著朝側旁挪動,四處摸索,突然摸到了一根突出的木榫。
木榫不長,被釘在懸崖朝外的峭壁上,僅供一人站立。段嶺抓住木榫,慢慢地爬了上去。卻不知邊令白走遠了不曾,不敢貿然上去,按道理說,邊令白多半會派人來把守。
然則護衛軍在溪流的另一頭,邊令白過去吩咐,通知后還需一點時間,趁著這個時候出洞去,說不定能成功脫逃。段嶺悄悄上去,盡量不發出腳步聲,跑出洞外,卻聽見邊令白的聲音傳來。
“……就在此處守著,誰也不許進去……”
段嶺只得迅速退回,閃身進了洞穴深處,雜亂的腳步聲傳進洞內,段嶺險些又在濕漉漉的石路上滑下懸崖,不由得一身冷汗。幸而士兵們的腳步聲到得洞穴入口處就停了。
段嶺又來到懸崖邊,沿著從前留下的足跡朝下看,懸崖下空空蕩蕩,只有先前救了自己性命的那根木榫。前無去路,后有追兵,段嶺只好硬著頭皮,用弓弦勾住崖邊嶙峋的石塊,試著踏上木榫,踩了踩,木榫倒是意外地堅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