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嶺點點頭,說:“她還好嗎?”
“嫁到西涼去,想必心里是不大好的。”費宏德說,“夫家乃是西涼散騎常侍的公子賞樂官。”
段嶺說:“姚家為什麼要將她嫁得這麼遠?”
費宏德隨口道:“自上京一戰后,西涼與遼若即若離,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若無意外,待邊令白死后,陳與西涼會重訂盟約。”
剎那間段嶺手一抖,險些把羅盤打翻,費宏德眼里卻現出狡猾的笑意,點了點頭,似乎十分滿意段嶺的表現。
“你還是太嫩。”費宏德笑著朝段嶺說。
段嶺警惕地看著費宏德,說:“先生什麼意思?”
段嶺生出一個危險的念頭,費宏德似乎知道許多事,他看穿自己與武獨的來意了!怎麼辦?現在就殺了他滅口?
“把你袖子里的刀藏起來。”費宏德說,轉身徑自去取算籌,隨口道,“還不到拔刀的時候,在車里將我殺了,你怎麼交代?”
段嶺:“……”
費宏德又說:“長聘是我的師侄,把密信交給西川,揭露邊令白軍備之事的人就是我,不過我倒是未曾想到,牧相竟會派你這麼一個少年,與武獨一同前來。”
段嶺放下心頭大石,長長地吁了口氣,知道暫時不會有殺身之禍了。
但他仍不敢放松警惕,說:“你為什麼會……”
費宏德說:“我這一生,只對道義與天下效忠,先帝死后,邊令白派人來招攬我,西北屏障若不守住,只怕西川與中原將再度傾覆,是以便留在邊將軍身邊,等待時機。”
段嶺打量費宏德,問:“你見過先帝?”
“昔年趙奎、邊令白等人早有反心。”費宏德說,“我曾向先帝獻計,卻等不到我們布置妥當,趙奎便冒險發動布置,方有三軍奪權,圍攻將軍嶺一戰。
”
段嶺沒有說話,一時間半信半疑,疑心費宏德只是在套他的話。然而片刻后,費宏德又說:“奪權之前,我早已提醒先帝,先帝遂派出烏洛侯穆,前去上梓尋找王妃的下落,如今算起,竟也有好些年了。”
段嶺沉默不語,費宏德說:“你且繼續推行丞相的計劃,雖不知他想做什麼,但老頭子會設法掩護你。”
段嶺見費宏德沒有再多問,便點了點頭。
馬車停下,費宏德仿佛又想起一件事,說:“對了,昨夜見你,倒是覺得像一位故人。”
段嶺:“……”
段嶺還沒反應過來,費宏德卻已下了車。
什麼意思?費宏德說的這話,令段嶺極度震撼,他的話里蘊含的信息實在太多了,及至武獨揭開車簾之時,看見的是段嶺面如土色的一張臉。
“怎麼了?”武獨詫異道。
“他知道了……”段嶺顫聲道,“他怎麼什麼都知道?”
武獨猛地轉頭,注視費宏德離開的方向,卻被段嶺阻住,兩人對視,眼中俱充滿了惶恐。
費宏德離開馬車,在一處峽谷內手托羅盤,徑自向前走,邊令白為了不驚動太多人,只給他們派了五人一隊的兩隊親兵。
“不要緊張。”武獨朝段嶺說,“出發之前,牧相確實交代過有人接應。應當就是他了。”
“我怎麼不知道?”段嶺問。
“大清早的,你在睡覺。”武獨說,“便不想叫醒你。”
“后面怎麼不說?”段嶺又道。
“忘了。”武獨說。
段嶺:“……”
“費宏德很是了得。”武獨朝段嶺說,“中原不少士人,都曾是他的門生,不必太擔心他,昨天晚上,要是他想賣你,咱們早就露餡了,他也可以什麼都不說,不必主動朝你揭破此事,但他這麼說了,便是相信你。
”
“萬一他想利用咱們,反過來探知牧相的布置呢?”段嶺又問。
武獨皺眉,似乎有點頭痛,說:“你怎麼想得這麼多。”
好吧,段嶺承認是自己想得太復雜了。
“他說他跟過先帝。”段嶺說。
“唔。”武獨點頭道,“品格應當不會有問題。”
“是什麼時候的事?”段嶺又問。
“我不知道。”武獨答道,“我與他們不是一邊的,他興許認識烏洛侯穆。”
段嶺擔心的,卻是費宏德最后的那句話,但他不敢朝武獨說出自己的疑慮,興許費宏德也看出來了,是以特地找了一個武獨不在的時間點來試探他。
山谷中一片靜謐,費宏德朝段嶺招手,說:“趙融,你看這座山,一水如龍,從山下過,是極好的地方。”
段嶺仍有點心神不定,費宏德伸出手,放在段嶺的手背上,拍了拍,以眼神示意他安心。
“你覺得你叔父會把給你的東西,埋在什麼地方?”費宏德說。
段嶺想了想,說:“也不是給我的……嗯,不過,如果我是他,我不會特地去挖個坑,太顯眼了。”
“正是。”費宏德說,“秦嶺山巒險峻,在此地開挖,極為費事,但前朝陵墓較多,我猜測你叔叔,把東西藏在了一些陵墓里。堪輿是咱們漢人的學問,葬者乘生氣,氣乘風而散,界水而止,聚氣之道,也就稱作‘風水’。”
段嶺聽這麼幾句,突覺大有學問,求知欲蓋過了他對費宏德的忌憚,觀察周圍,只見一座山巒,有水流經過,便道:“對,興許就在這座山中。”
“我下去看看。”費宏德說。
“您慢點。”段嶺忙說。
費宏德沿著高地往下走,段嶺要下去,費宏德卻朝他擺手,示意不要過來。
第66章 赫默
費宏德沿著高地往下走,段嶺要下去,費宏德卻朝他擺手,示意不必跟著過來,段嶺便坐在石頭上,武獨在身后打開水壺,遞給他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