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淮生強迫自己不去看客廳坐著的兩個人。
在重遇林知繹之前,他一直覺得他把卷卷照顧得很好,雖然日子窮了點,但他拼了命地工作,沒讓卷卷餓過一頓,他身邊的朋友大多和他一樣,省吃儉用地攢錢,可是此刻看著卷卷的笑容,周淮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原來這樣拮據窘迫。
卷卷很懂事,但兩歲的孩子不應該這麼懂事,也許卷卷跟著林知繹,能過上更好的生活,有更好的人生。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周淮生不敢再想,他把遙控器還到卷卷手上,朝卷卷笑了笑,回到廚房繼續做飯。
林知繹看著周淮生臉上擠出來的笑容,心情不知為何忽然落了下去,卷卷坐回到他懷里,林知繹摟著小家伙,滿腦子都是剛剛周淮生轉身的模樣。
他從心底升起一陣煩躁,說不清道不明。
周淮生做事很利落,半個小時不到,他就做好了三菜一湯,擺到桌上,他拿好筷子和碗,對走過來的陸謹承說:“就家常便飯,見笑了。”
陸謹承坐下來,接過筷子,夸獎道:“怎麼會?看起來很好吃。”
陸謹承平日里吃西餐比較多,但還是被周淮生的手藝驚艷到,“這水平完全可以去做大廚了。”
林知繹想到周淮生在養老社區食堂的那份工作,他把排骨夾到卷卷碗里,順勢說:“我也覺得你可以去飯店工作。”
周淮生不動聲色,片刻后才說:“去飯店沒法帶孩子,送外賣挺好的,也就冬天辛苦了點,但好在能自己支配時間。”
陸謹承看了林知繹一眼,繼續對周淮生說:“我印象里雁蒙山在巖平那邊,離望城挺遠的,得有一千多公里吧。
”
“是。”
“望城的物價水平相比之下還是挺高的,其實回巖平的話,經濟上的壓力沒這麼大,你怎麼沒想過回去?”
“孩子身體不好,老家的醫療水平沒大城市這麼高,沒辦法,只能留在這里。”
“這樣啊,也是,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處,尤其是醫療和教育這兩方面。”
“是。”
林知繹注意到周淮生一塊排骨都沒有吃,從陸謹承問話開始,周淮生就沒有再往菜盤里動過筷子,只悶頭吃米飯,林知繹兀然說:“這排骨有點咸。”
周淮生立馬抬起頭,夾了一塊排骨嘗了兩口,“咸嗎?我嘗著還好。”
陸謹承也說:“不咸啊,糖醋排骨怎麼會咸?”
林知繹嚼了幾下,“哦,不知道,可能味蕾出錯了,現在吃起來正好。”
周淮生這才放心。
當著卷卷的面,三個人都沒有提撫養權的事,吃完了晚飯,陸謹承準備離開,林知繹送他下樓。
“你晚上住在這?”陸謹承問。
林知繹輕咳了兩聲,“沒有,我陪卷卷一會兒就回去。”
“準備什麼時候帶卷卷走?”
“再等等吧,他畢竟養了孩子兩年,我也不能說帶走就帶走,得想個周全的方法。”
陸謹承笑著說:“挺有模有樣的。”
“什麼樣?”
“當媽的樣子。”
林知繹立馬覺得渾身不自在起來,“你別拿我打趣。”
“你現在對周淮生是什麼想法?”
林知繹目光一凜,斷然道:“沒有想法。”
“真的?”陸謹承往停車的位置走,“其實我今天本來是想給你助陣,幫你爭取到撫養權的,律師都聯系好了,你現在剛得知這個消息,估計腦袋里一團糟,但是這種涉及到孩子的事也不能拖,我看你糾結得很,就想著過來幫你一把,結果一看到周淮生,我就理解你為什麼糾結了。
”
“為什麼?”
“因為他看起來實在不像壞人。”
林知繹被戳中了心事,沉默地看著路燈下的人影。
“一看就是苦出身的老實人,家里雖然窮,但是收拾得干干凈凈,說話做事都挺本分的,卷卷也被他教得懂事有禮貌,說實話,我不太相信他會做犯法的事,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不敢下定論。”
“……是他自己承認的。”
“你應該去證實一下,你有調查過他的家庭情況嗎?你從雁蒙山摔下來之后,一直到你在醫院門口被你父親發現,期間那麼長時間你和周淮生經歷了什麼,你總要去調查一下吧,你不能僅聽他的一面之詞就沖動做決定,畢竟牽扯到孩子。”
林知繹望向二樓,燈亮著。
“我感覺到你很依賴他,或者是本能地親近他。”
“不可能。”林知繹立即反駁。
陸謹承往林知繹的方向走了一步,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林知繹條件反射地往后退,表情嚴肅:“謹承哥你干嘛?”
“你看,我靠近你的時候,你是這個反應,但你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狀態是很放松的,而且你不是從小就有厭食癥的嗎?上個月我爸的壽宴上你一口沒吃,我記得很清楚。”
林知繹的呼吸急促起來,他想被人扔在聚光燈下,所有的秘密都暴露無遺。
“我才不會喜歡他,我怎麼可能喜歡上他?”林知繹幾乎是吼出來的。
“我沒有說你喜歡他。”
林知繹仍然嘴硬,“只是因為、因為卷卷,我生了卷卷,他是卷卷的爸爸,所以我對他天然有信息素依賴,所以——”
“他是beta,哪里來的信息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