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嚕……咕嚕……”
是誰的肚子在叫呢?
趁著天氣陰沉,少年從井沿露出兩只眼睛,恰巧看到坐在廊下避雨,一身狼狽的杜亭。
其時他正捂著肚子眼巴巴看著院中被雨水打落的野果。
“能吃嗎?能吃吧……”他這麼喃喃念著。
少年想笑,這果子當然沒毒,你看那雀兒掙得不是正歡麼?看了一眼就覺無聊,少年待要縮回井底。
然后下一瞬卻聽那書生念叨:“雖說是座荒宅,曾經也是有主人的,這些果樹合該是他人財物,我若這麼不說自取,算為盜,這……不合圣人之道啊。”
少年本已緩緩下沉的身體又彈了回來。
合算那家伙不是怕有毒,是在合計這果子該不該吃啊?
真是——太迂腐了!
那書生肚中再一次鼓聲大作,想是餓得狠了,只見他倏地站起身,先向身后大屋拜了一拜,嘴里念叨什麼聽不清楚,約該是些“得罪勿怪”的話,然后又面向荒院拜了一拜,他實際上在拜那幾株果樹,但在少年看來,卻好像在拜祭自己,心里沒來由的一暖。
施了禮后書生撿了幾枚野果在懷里蹭了蹭,便張口咬下去。
那果子就算熟透也酸得扎牙,見他一口咬下去,少年都替他難受,又壞心眼的想看這書呆被酸得皺眉擠眼的傻樣。
誰知書呆咬了一口,又吸了口果汁,慢慢咀嚼,竟是一臉饜足。
“恩,酸是酸了點,不過甚是開胃……”
就這樣,慢慢吃了五六只果子,面上始終保持著那副滿足開心的傻樣。
于是……少年這才忍不住想逗逗他。
先是托了相熟的精怪竊取食物,然后躲在一邊看他滿臉驚奇和不解的樣子暗暗發笑。
誰知那家伙卻一面嚼著他送的饅頭一邊愁眉苦臉的說什麼“由儉入奢易”的傻話,真是迂腐得沒救!
壞心眼一層一層冒上來,那麼先讓你“入奢”看看,于是燒雞,肉餅,甜糕,變著花樣的送上門。
想著將這書呆養饞了,再斷了他的炊!
看他吃回酸果還會不會還那麼滿足開心。
可是他現在,竟主動說不要!
“喂!”看那書呆在案前翻動宣紙,少年跳過去,按住他的手,又指著屋里琳瑯滿目的筆墨紙硯道:“這些,這些,還有這些!都是我的!我不準你碰!”
杜亭發笑,柔柔的問:“那怎樣你才讓我碰?”
少年垂下眼,想了一會,抬起頭,“你給講這些書吧。講完了就準你用。”
“哪,哪些書?”
少年隨手往書柜一劃拉:“就是那些!”
杜亭望著那整整一面墻高的書架,喃喃道:“老天!窮我這一生都未必讀得完,還要給你講?”
“我不管!你說過,‘不問自取,便為盜’這些筆啊墨啊,我不準你用,你就不許用。”
杜亭垂目想了想,道:“要不這樣吧,我每晚都教你讀書,讀完一本我便用一次你的筆墨如何?”
“也……好。”對著那柔和眉目,少年咬著嘴唇點下頭去。
反正讀完一本只許你用一次,我可沒承諾這一次是一會還是一天!
第 10 章
如此這般,杜亭便揀了一本《孟子》講與少年,少年卻好像成心最對似的,總說聽不懂,一個簡簡單單的句子,卻央著杜亭解釋了十遍都不止。這樣一來,待合上書本時,杜亭已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就算少年準他動筆墨,也沒那個閑情逸致吟詩作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