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個冰冷的聲音插了進來。
“誰?”
“鬼!”那人簡潔答道。
“哦,鬼啊。”杜亭緊繃的神經立刻松下來。
“你怎麼這種反應?!”
“那該如何?”杜亭納悶的撓撓頭。
“……”鬼兄有點受刺激,它在這宅里年深日久了,從沒見過人,但據他生前的經驗判斷,通常人撞見鬼都該很怕的不是麼?
“我在井里呦~~”他不甘心,又幽幽開口。
“哪口井?”杜亭不在意的問。
“……你每日打水上來喝的那口。”
“啊……”杜亭這才有點反應,慢慢站起來,拘謹的面對那井:“是不是每日我放轱轆下去打擾到兄臺了?”站直,作了個揖:“真是冒犯了。”
鬼倍受打擊,悶悶的不再出聲。
杜亭見對方不說話了,又原樣坐下,對著月亮吟了幾句詩才回房檐下休憩。
第 2 章
杜亭窩在廊檐下睡得滾香,鬼可郁悶了。
他從井里幽幽探出頭來,盯著那衣衫破爛的書生定睛看了半晌。
其實書生來這里借宿他還是很高興的,他已經偷偷觀察這呆子好幾個夜晚了。
那家伙呆頭呆腦的,打上來井水也不知吹一吹,混著雨水浮土就這麼生喝,撿了地上快要爛了的被雀兒啄得不成樣子的果子也吃得一臉歡暢,總見他露出滿足雀躍的神情,這和他所知道的“人”大不相同。
生前的事他記不太清了,也懶得去想,腦子老不用就像銹住的銅鎖一般,鈍鈍的,偶爾也會飄去內堂,翻一翻堆滿灰塵的老舊殘書,但那上面記載的事他又不大看得懂。
可能他生前就不是什麼有文化的人吧。
所以見著這樣的書呆覺得新奇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那書呆是真呆,住了這些日子都不知去內堂走一走,那些他看不懂的舊書,書呆大概會喜歡吧。
哎哎,管他喜不喜歡呢,等果子都落盡了,他也走了吧。
第二日天亮了。
杜亭在院里伸了一個懶腰便聽到有人敲門。
杜亭打開門,門外站著一個十四五的小閨女,尖下巴,杏核眼,一見到杜亭先抿嘴一笑,怪靈巧的。
“我大哥托我給你的。”說著把手上竹籃往杜亭懷里一塞,藍色土布下露出幾只雞蛋。
杜亭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這是鎮上的習慣,有新來的住客,要送禮的。”小閨女咯咯一樂,也不理會杜亭追問的是哪家的大哥回頭我去拜會的呼喚,扭著腰跑遠了。
“真是……這多不好意思。”
那竹籃里溜溜碼了十來個紅皮蛋,個頭都不小。
當天晚上,對著月亮,守著井沿,杜亭終于吃上熱食,白水煮蛋。
在連吃了幾日酸甜果子的杜亭看來,這無異于美味。
更何況還是白來的。
一邊剝殼一邊又忍不住感慨:“由簡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等蛋吃完了,吃不慣果子了改怎麼辦?
井里“人”聽了幽幽搭腔道:“這話什麼意思?”
杜亭知道是昨日那鬼,便道:“不知是誰家大哥這麼好心,白日囑托妹子送了這麼一籃子雞蛋。”
“有蛋吃還不好?沒的發什麼酸。”
“你不懂,”也不知鬼能不能吃生食,杜亭諄諄答道:“我前些天餓得只剩半口氣,吃到這酸甜果子就喜不自勝了,當時只覺是從未嘗過的美味,這乍然添了菜肴,又不是我勞動所獲,吃了這頓便沒了下頓,到時若教我再吃回這酸爛果子,怕是難以下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