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獨自一人,等待不屬于他的節日過去。?
第104章 再擁
李見珩上班上到大年三十。他每年只有這個時候才會非常痛恨當初的自己, 為什麼腦子進水選擇了這個行業。
大年三十這一天,他又見到了余書民的父親——余書民便是先前聶傾羅帶來的那個可憐的瘋人。
余父和兒子不大相像,年近六十, 仍是虎背熊腰的一個漢子,只是因為長期勞累做苦活, 脊柱才微微彎曲。相比之下, 余書民就要長得清秀很多,若非瘋了, 舉止怪異,該是隨了母親的好相貌,會是一個非常招小姑娘喜歡的小帥哥。
他見過余書民幾面,在病人情緒還算穩定的時候。
余書民像個三歲小孩兒一樣, 看到李見珩,兩眼一亮, 嘴里發出“啊啊”的聲音,同時兩條腿在地上亂晃, 制造刺耳聲響。
余父就瞪他:“坐好了!”
這麼大一個人了,被父親一訓斥, 立刻癟了癟嘴, 神色委屈地不吱聲。
李見珩只好給他一顆糖。
不要看余書民這時很乖,大多數時候, 他都不可理喻。
在警察強行把他扭送到醫院來之前,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經常得連夜滿城找這個瘋子——瘋子從家門口的隆□□腳飯廚房里順走一把菜刀, 舉著它亂跑, 不知何時就會開始大砍四方。
就算是在醫院里, 他也經常張著一口獠牙, “哇”一下啃咬護士的手臂——男女護士都得遭罪。
余父的臉上又新添了幾道皺紋, 面容憔悴地坐到李見珩面前。
“他最近怎麼樣?”
李見珩斟酌著語句:“書民最近情緒還算穩定,偶爾受刺激了會比較狂躁,藥物對他還是有效果的,如果可以繼續……”
余父打斷他:“醫生,你說的那些我都不懂。我就想知道,我家書民,還有沒有可能好了?”
李見珩一時不敢猜測,過去的二十年,他曾經向多少同行問出這個問題。
李見珩說:“我說實話,這個誰都不敢說死,但是過去幾十年的案例里,能完全恢復正常的病人……比例非常非常低。”
余父笑笑:“我這二十年,錢就花在兩個地方:給他治病,和給他打傷的人賠禮道歉。”他說:“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老天爺要這麼對我。”
“余叔,你不要太泄氣,就算不能完全恢復正常,穩定情緒,找個人照顧,好好生活在家里,也是可以的……”
余父擺擺手:“你不用勸我,我都明白。”
他祝李見珩新年快樂,一個人拎著背包出去了。
那背包縫縫補補,用了許多年。
李見珩收拾好東西,終于可以和這間診室做一個短暫的告別,剛走到車庫,接到沈崇的電話。
“哥,你還在港城嗎?”
“在啊。”
“今年不回家?”
“嗯,沒空。”
沈崇頓頓:“我前兩天就看著段哥回家了,但是我現在打他家座機電話,沒人接。”
李見珩歪頭夾著手機,打方向盤的動作一頓:“他不在?”
沈崇嘆氣:“我猜他又回店里躲著了。他就愛窩在那兒,和那把破吉他待在一起,哪兒也不去。那怎麼行?店里陰冷,他肯定受不了。”
于是木華村“A+”酒吧旁,緊挨著段瀾書房的那扇小側門,被李見珩敲得哐哐響。
段瀾壓根沒想到是他,不耐煩地皺眉:“你干嘛?”
李見珩懶得和他廢話:“拿東西,走。”
“上哪兒去?”
“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家。”段瀾說。
李見珩嘆了口氣:“為什麼不想回家?”
他不說話,李見珩徑直無視他,從他身邊蹭過去,闖入書房。段瀾想攔住他,但完全不是李見珩的對手,只能冷眼看著他把必需品拎出房間——包括那把吉他。
“不想回自己家,那就去我家。”李見珩道。
“我就想在這待著哪兒也不去,招你惹你了?”
“招我了,”李見珩平靜地說:“大過年的,你得和家人在一起。”
他理所當然地把自己列為段瀾家人,段瀾一時間沒想出連珠妙語來反駁他。
李見珩讓他坐到副駕上,俯身過來,替他把安全帶系上,這時態度才軟下來,輕聲說:“我想見你。你就當發善心,陪陪我……許多年沒有人和我一起了。”
進了家門,李見珩把衣物和吉他往沙發上一丟:“里面那間,你想躲著不見我也行。”
段瀾站在門口,冷眼打量李見珩現在的、陌生的這個“家”:
他在三院不遠處舊小區里租了一套五十平一居室,方便上下班。空間不大,但收拾得還算溫馨。家在八樓,不高不矮,剛好瞥見樓下的娛樂區,五六歲的小孩為一個秋千、一個滑梯大打出手……陽臺這邊的茶幾上,凌亂堆著很多本醫學相關專業書。
他幾乎能想象到,平日里李見珩下班回來,是怎麼把鞋子一蹬,懶洋洋躺在沙發里查閱資料。
他正出神看著,李見珩忽然貼過來,在他臉頰上落下一吻。
他就聽見李見珩偷笑一聲,話里也含著藏不住的得意:“怎麼辦?你又在我身邊了。”
段瀾說:“……你不準親我。我只是答應和你住幾天,沒有別的意思。”
“為什麼不準?”李見珩說,“我很喜歡你。
”
段瀾說:“你不要太喜歡我……我怕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