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她就是嬌氣的,哪有那麼多事要尋死覓活啊?”父親驚魂未定,一張大佛般的胖臉漲得通紅:“你就餓著她!餓幾天就乖了!”
他聲音太大,母親臉上掛不住:“你少說兩句吧,孩子也不容易,都這樣了,你還想怎麼樣?”
李見珩腳步一頓,一瞬心中竟有暴戾的沖動,想要揪著他們的衣領大吼大叫——可他終究按捺住這樣的沖動。
諸元元哪是見了他就好了?
只要見到一個正常人——能理解她、聽她說話的人,諸元元都會好的。
可惜父母都不是。
“‘就是慣的,哪兒來那麼多事兒啊?你晾著她幾天,愛咋樣咋樣,你看她還鬧不鬧?’”蘇薔吹胡子瞪眼,叉著腰給段瀾模仿蘇母發火的樣子:“‘好吃好喝供著你,你還要反了天了?’是這樣的吧!”
她笑笑,抓起桌上的冰果汁一飲而盡。
段瀾無奈搖頭:“家長都是這樣的。”他把玩著蔣瀚云送他的那把折扇,“啪”一下敲在蘇薔握著冰桶把的手背上:“女孩子家家,少吃點冰的,對身體不好。”
蘇薔嘟囔:“這話我媽也經常說。”
這些天,一有空,她就背著書包往段瀾這兒跑。
比起在學校里面對同齡人無盡的壓力,到段瀾這兒撒個嬌、吐個槽,倒叫蘇薔身心舒暢。況且,這美人老板還是一個隱藏的“學霸”——蘇薔學文,數學不好,向他提問,只看一眼,老板都能慢條斯理替她解答。
蘇薔驚異:“你畢業很多年了吧,怎麼可以還記得?”
段瀾只是說:“當年做題做太多……也許一輩子都忘不了了。”
連踢帶踹趕跑這個賴著不走的小姑娘,段瀾剛彎腰拿起冰桶要送回后廚,聽見聲響,回頭一看,見是蔣瀚云甩著車鑰匙靠在門框上:“呀,打烊了,我來得不巧。
”
段老板居然難得對他笑笑:“喝什麼?”
蔣瀚云歪頭:“怎麼,你要親自給我做嗎?”
段瀾懶得搭理他,開了一瓶香檳,忽然低聲問:“上次那個男孩兒,怎麼樣了?”
蔣瀚云一愣:“哪個?”
段瀾垂眼不答,蔣瀚云恍然大悟:“賣‘東西’那個嗎?”他笑笑:“我很乖的,聽你的話,沒下重手,交給警察了。”
“不是他,是……衛生間那一個。”
蔣瀚云就知道他指的是不慎吸入毒/品的那位。
他沉默片刻:“怎麼突然想起這個?”
段瀾笑笑:“我那天聽人說,見到他在其它酒吧到處求人‘進貨’,說再買不到就要死了……后來也不知去了哪里。”
蔣瀚云低聲說:“別想了,不怪你。”
“是啊,難道怪他嗎?”段瀾把香檳放在蔣瀚云面前,“我忽然不想開這酒吧了。沒有意思。”
蔣瀚云不說話,段瀾呆了一會兒,才笑笑:“算了,和你說這些干什麼。這件事你幫我壓下來,一點水花沒有,我欠你個人情,你想想吧。”
蔣瀚云喝了一口酒:“我從來就一個要求,你知道的。”
“那不可能。”
“那怎麼辦呢?我對你別無他想。”
“那沒有辦法,”段瀾平靜地說,“想不出來就作廢。”
蔣瀚云是怕了他了,連連搖頭:“行行,倒也真有個事兒。我不是幫你和公司談音樂版權的事情嗎?幾個頭部想見你一面,吃個飯,談好了,價格能更好看。”
“我不缺錢,不好看就不好看吧。”
“那不行,”蔣瀚云認真地說,“你平時總對我愛答不理,叫也叫不動,趕明陪我去趟飯局,就當共進晚餐了。”
段瀾嘆了口氣:“你有病。”拿起風衣外套,和他出了門。?
第103章 看破
這頓飯吃得并不愉快。
圈里的飯局, 不管事關項目長短大小,不管周遭坐的是哪些男女老少,只要見了面, 勢必喝酒痛飲。尤其見了美人,幾個心不寬體卻胖的老板們, 就到處找著由子想方設法灌段瀾喝酒。
喝的還是白酒。
段瀾不喝, 一是不好這口,二是他平日里吃著抗抑郁的癲癇類藥物, 喝一點雞尾酒、啤酒已是大限,半兩白酒下肚,那還了得?
可是老板們不管,只以為他是欲擒故縱、推脫來去, 咧嘴撫掌要他喝。場上一度十分寂靜,尷尬得嚇人, 可段瀾神色冷淡地坐在那,一點不打算退一步, 打破這個僵局。
反倒是蔣瀚云怒了,心里哪還想著那些勞什子生意, 一把揪起其中一個“豬頭”的領口, 懟在墻上:“他說不喝,你他媽聽不見嗎?”
蔣瀚云開著他的吉普送段瀾回店里——段瀾說不想回家。
路上塞車, 東西貫穿港城的主干道堵了個水泄不通, 蔣老板狠狠一砸方向盤, 喇叭“嗶”一聲十分委屈地叫起來。
段瀾窩在副駕駛上, 臉頰貼著冰冷窗面, 冷眼瞧著雨水外, 燈火交錯的夜色霓虹, 輕飄飄地說:“你和車發什麼脾氣。”
蔣瀚云說:“我他媽樂意,砸壞了再買!”他說:“不應該帶你來的,草。”
段瀾眼神微動,沒搭理他。
他靠在那兒,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小時候,劉瑤帶他吃飯,家中宴席或是生意場上的伙伴,見段瀾是個小孩子,總攛掇著讓他表演一個節目。段瀾不肯,覺得冒傻泡,可劉瑤會皺著眉推他一把:讓你唱你就唱,讓你背古詩你就背一個,你又不是不會,扭扭捏捏的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