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夠了一下,又有些防備,思考掙扎片刻,才試探著摸了摸李見珩的襯衫。
李見珩不動,她便像只小動物似的,終于安靜下來。
病房外還有人在嘰嘰喳喳,于曉虹緩過勁來,一蹬腿爬起身,兇神惡煞地瞪了人一眼:“吵什麼吵,都閉嘴!”
說罷轉身,整個病房安靜下來。只月光落在李見珩和方婷身上。
瘦弱的女孩迷蒙地整理著那些衣褶,一道又一道,一個又一個……不知李見珩在她耳邊說了什麼,或是她想起什麼,恢復平靜清明時,她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聶傾羅就是在這時趕到門口的——他剛到隔壁市高鐵站,人還沒站穩,又被隊長急急忙忙叫回三院來。
他喘氣聲音大,李見珩聽見了。
李見珩頭也不回地說:“去搜證。”
聶傾羅懵了:“搜什麼證?”
李見珩聲音很冷:“強/□□女的證據。”
安撫好方婷后,李見珩滿眼都是血絲。
他神色疲憊,于曉虹想勸他趕緊休息,但他只是揉了揉眉心:“沒事兒。以前值班的時候,不也徹夜通宵看資料嗎?”
于曉虹心想,那時就想罵你了,一直沒逮到機會。
可她沒敢吱聲,李見珩就揚揚手:“那孩子醒了打我電話。”
他趕回筒子樓附近時,警察已經撤了。
聶傾羅蹲在角落,抽著一根煙等他。
李見珩問:“怎麼樣?”
“真叫你說對了,”聶傾羅“呸”了一聲,“上面有個大水缸,養荷花的,一潭臟水。里頭有個打了死結的用過的避孕套,里頭居然還有殘存的血液和……總之還能提取DNA。”
李見珩沉默良久:“不是我說對的。”
聶傾羅抬眼看他。
“那是她自己留下的。”
“方婷和你們交代過,她父母那天晚上為什麼吵架嗎?”
“說是為了一點瑣事……很正常嘛,夫妻之間莫名其妙就吵起來了。”
“你信嗎?”李見珩笑笑。“一點瑣事,至于鬧到出人命?”
他抬起頭來。
附近的居民聞風而動,早就把晾曬的衣服收起來,“啪”地關上窗戶,此時只有光禿禿的晾衣架在風中搖擺。
“是她故意把證據藏在那兒的。”李見珩說,“她不甘心,想要反抗報警,又怕母親知道,想瞞著母親。也許是難以啟齒,也許是不知何去何從……因為很多的原因,她一直忍耐不發……可騙局最終會被捅破。再溫順的女人,遇到這種事,瘋起來也是不管不顧的。”
“所以他們吵架……是因為這件事?”
“那可不是吵架……是你死我活。”
李見珩蹲下來:“哪有不愛子女的母親呢。”
“有,”聶傾羅說,“我見得多了去了。好賭的,貪財的,生了孩子丟在公廁的……都是人渣。”
李見珩說:“我以前很怨恨她們。像怨恨我媽、怨恨劉瑤那樣,覺得如果養不起,如果不珍惜,就不要生下來,不要這麼不稱職。”
“可是有一天我長大了,見的人多了,心力交瘁的時候回過頭來想……”
“世界這麼大,幾個人是稱職的呢?”
他低頭笑笑:“寥寥無幾。我也不是。”?
第99章 相逼
方婷醒來后, 執意要去三院的花園里坐一坐。
李見珩陪她坐在那條長凳上,心里驀地想起多年前,他和段瀾一共坐在這里的場景。
都已經是往事了。
可他一旦想起段瀾, 一切思緒就呼嘯著飛奔出去,再不可控……忍不住想起某個冬天紛飛的大雪, 小狐貍狡黠的笑容, 和那串紅繩手鏈……于是他忍不住問方婷,“你見過雪嗎?”
李見珩竭盡畢生所能描繪一場大雪, 講起“我的一個朋友”。
“我好不容易見到他,見到他還活著,身邊有一兩個可以交心的人陪伴……再多怨念,心里也覺得還算安慰。起碼我還能見到他。”
他說:“再痛苦再絕望的事情, 說出來,不要自己擔著……有命在, 一切就還有余地。”
方婷終于狠下心來和聶傾羅坦白。
坦白那場長達八年的痛苦折磨。
——最開始,父親只是偷偷順走她的內褲, 趁人不備,行齷/齪之事。被她撞破之后, 見方婷沒有膽量和母親坦白, 他的行為就開始越界。
他總是以父親的名義黏在方婷身邊,動手動腳, 說“爸爸很愛你”, “這是爸爸愛你的方式”, “爸爸比愛媽媽還要愛你, 你喜不喜歡?”色/欲昏頭, 他對自己的親女兒下手。
越來越過分, 越來越痛苦。
每次事后, 他替顫抖的孩子洗凈身體,替她穿上漂亮的裙子,一遍一遍捋平衣上的褶子:“你是爸爸的小公主,你要干干凈凈、漂漂亮亮的,好不好?”
他到學校里去接方婷下學,見到對她暗懷情愫的少年懵懂地與她并肩同行,勃然大怒……折磨后,他丟下那些帶血的衣物,逼著方婷一件件洗干凈、熨整齊。
他溫柔地親吻方婷的臉:“這是我們之間的事情,我們的秘密。你永遠是爸爸一個人的……別人碰一下,弄出一點褶子,都不允許。”
噩夢纏身,陰魂不散,終成心魔。
李見珩把用作證據和刑事訴訟的資料整理好,交給聶傾羅后,一個人窩在診室里,“啪嗒啪嗒”玩著打火機。
這時已經是秋天的尾巴了,枯枝敗葉滿地,眼瞅著要入冬。
他窩在電腦椅里發呆,忽地聽見走廊上有人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