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著,瞧見李見珩的一只手貼了上去,指腹柔軟溫熱,一遍遍摩挲著屏幕上那個人模糊的身影。
聶傾羅頭皮發麻:“哎哎哎,收一收,別對著電腦發情……”
“真好,”李見珩說,“他還記得戴著。”
找到了人,接下來順藤摸瓜就好辦,李見珩又懶洋洋地窩回電腦椅里,歪著頭托著臉盯看屏幕。聶傾羅輕車熟路地調周圍幾個可能的主干路的監控攝像,不一會兒就排查出了段瀾和同行者的行動軌跡。
其中有一個攝像頭恰巧拍到了兩人的正面,可以看出穿灰西裝的年輕人要比段瀾略矮一些,聽見李見珩冷不丁問:“這是誰?”
聶傾羅沒好氣地答:“我哪知道。”
李見珩微瞇了瞇眼,沒再說話。
監控顯示,兩人從醫院出來,拐進正門的主路,貼邊走了一會兒,就在電腦城前轉進小道。小道有監控,在盡頭捕捉到了二人的身影,七扭八扭,最后居然進了木華村地界。木華村的岔路太多了,監控設備陳舊,有很多盲區,聶傾羅手忙腳亂捋清時間線把監控都找齊,最后在一家水果攤附近失去了二人的蹤跡。
他把東南西北木華村總計十七個出口的監控都調出來,仔細過了一遍,和李見珩保證:“就在這里,絕對沒出去。”
李見珩半晌才答:“這麼近。”
聶傾羅一時間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說……這麼近。”他笑笑,“離我不過一兩公里。我卻找了十年。”
聶傾羅頓了頓,沒吱聲,退出警務系統,把電腦關掉,半晌才說:“我就幫到這兒,再找不到,我也不管了。”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瞥了李見珩一眼:“你要去找他,我管不著,但是你給我注意點,你對他什麼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搞得很難看我真的就當不認識你。
”
李見珩說:“你說什麼呢?你想什麼呢?多臟啊。”他笑笑:“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是守法公民。”
“你是個屁。劉志遠畢業后去了DIOHUB做高管,經手幾個項目,前年還是大前年給人翻出來賬目上幾百萬的異常流水,怎麼說補窟窿還錢都沒用,最后硬是鬧大了坐/牢……我知道和你有關。”
李見珩也不否認:“你怎麼知道的?”
“經偵科好幾個是我同學。當年那可是個大案子,舉報他的人卻只是DIOHUB一個中層副經理,按理說根本接手不到那麼高的商務機密……我閑的沒事多查了一筆,發現他明明家庭工作都在上海,總往港城飛,賬上還有不知來源的大筆匯款。順藤摸瓜,你猜我看到誰的名字?”
李見珩說:“哎呀,我的一個病人罷了。”
聶傾羅冷笑:“我不知道你又是怎麼查到的——在國外,沒少積累人脈吧?你干嘛搞他。”
“記恨多年,找他算賬罷了。這叫天道好輪回,我只是推波助瀾,加了一把火而已。”
聶傾羅搖搖頭:“所幸你沒干出什麼偽造證據的混賬事,不然你也得進去……這十年你到底怎麼過的,我不問,也不想聽,但是我告訴你,我有我的原則,你不能越線。”
李見珩慢騰騰地起身:“你有你的原則,我也有我的。”
他戴上眼鏡,隔著冰冷的鏡片漫不經心掃了聶傾羅一眼:“我確實很想見他,他一聲不吭就躲起來,我確實很生氣……但我不可能傷害他,聶傾羅。”
他說:“沒有人比我更在乎他……我只是一個醫生,想治愈我的病人。”
“如果病人不聽話……才得用別的手段。”
聶傾羅翻了個白眼,覺得和這個瘋子再多說什麼也是白費,沖他勾勾手:“走吧,送你出去。
我下午還有會。”
兩人方走到門口,正要走樓梯下樓,聶傾羅就被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喊住:“小聶——聶傾羅!”
聶傾羅一回頭,看清來人,一個頭兩個大:“趙隊。”
趙隊長沖他招招手,朝他背后掃了一眼:“這是……”
“哦,三院的李醫生,”聶傾羅揉揉眉心,“精神科的。”
李見珩文質彬彬地向姓趙的警官鞠了一躬,微微一笑:“李見珩。”
趙隊長眼睛一亮:“喲,我就順嘴一提,說過兩天送小姑娘過去,你們院長這麼積極,把人都給我趕過來了?”
李見珩心說您好像誤會了,我來這兒不是為了給人看病,可這位趙隊長一張嘴就和機關槍似的,“叭叭”到底一點不給李見珩反駁的機會:“正好,那孩子還在呢,也不愿意回家,愁的我,要不您先過去給她看看?就在三樓,我帶路——”
聶傾羅暗中瞟了李見珩一眼,眼里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就差冷笑出聲,嘴上卻笑嘻嘻地應和道:“行,您帶他去,我先去樓下找他們說說聯華小區那個案子……李醫生慢走不送了就!”
李見珩面帶笑容地沖趙隊點點頭,回臉卻低聲道:“你給我等著。”
聶傾羅也不動聲色地說:“好嘞,我等著。”
就看著自家隊長把這顆煞星領上三樓,聶傾羅一身輕松,吹起口哨下樓溜了。
三樓盡頭有幾間拘留室。
其中一間被分隔開,添了一些柔軟的家具布置,正亮著一盞昏黃的燈,地上隱約勾勒出一只瘦小的影子。
李見珩隔著約莫五米遠就站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