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瀾笑笑:“我是真想死。只是死不了。”
“……什麼意思?”
段瀾輕輕把手中那把竹扇展開:“有人不讓我死……我還沒想好什麼時候見他。只是拖著,等有一天真的不愿意活了,就不活了。”
他想起今天到醫院去,那位倒霉醫生和他說的話:“你不住院觀察也就算了,按理說你這個嚴重程度,早就該臨床用藥了,但是你不愿意,我也就順著你,可是你現在藥也不吃……你再這樣下去,真的不知道哪天,你就給病魔‘咔嚓’一下,”他十分夸張地比劃著手,“就死了。你樂意嗎?”
段瀾沒好意思嗆他說我樂意。
他在搖椅上想了一會兒,不愿回憶了,就從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機——緊接著又摸出了另外一部手機。
那是一部老舊的智能機,早就過時了,手機卡也還停留在4G時代,但他慢慢開機,就能看見微信里一些熟悉的名字和對話。
很多都停留在十年前,但有一個人堅持不懈、孜孜不倦地發消息,仿佛段瀾還在他身邊似的,鍥而不舍地和他說話,好像中間這十年從未溜走。
消息早就爆表了,幾百上千條,但段瀾從來沒點進去過。
從來不敢看對方說了什麼。
他凝視一會兒發黃的手機屏幕,終究什麼也沒做,又照原樣塞回口袋里。正要起身,忽地察覺身后沈崇沒聲了,一回頭,便被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影擋住視線。
這人恬不知恥地伸出手,覆在段瀾青白細瘦的手上,身遭縈繞一點淡淡的煙味,段瀾就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毫不留情抽手道:“查賬找沈崇,分紅少不了你的。
”
蔣瀚云說:“我差那點零花錢嗎?我聽說有人又不吃藥了,就從北京趕回來。”
“這也值得你趕回來?”
“當然值得,”蔣瀚云蹲下來,笑瞇瞇地瞧著他:“我還得來問問,段老板到底愿不愿意給我一個機會。”
段瀾被他油得眼皮子直跳,在心里翻了個白眼,起身后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起褶的衣衫,回頭對人吩咐道:“沈崇。下次還有這種老流氓,不準放進店里來。”
“哎。”沈崇似笑非笑地應下。
蔣瀚云:“……”
作者有話說:
蔣哥是一個快樂助攻。本文從頭到尾1V1HE不拆不逆。?
第92章 病人
李見珩跟著聶傾羅到刑警支隊里去。
聶傾羅像是這種缺德事干多了, 輕車熟路地和同事打招呼:“我一個朋友。丟了錢包,來查監控。”
等四周沒人了,李見珩嘆了口氣:“真不知道你平時都怎麼破的案。”
聶傾羅斜睨過來一眼。
李見珩說:“撒謊能不能過過腦子, 什麼年代了,誰還帶錢包在身上?”
聶傾羅:“……”
聶傾羅在這邊操縱著電腦, 李見珩就窩在電腦椅里, 漫不經心地翹起二郎腿,一只手搭在桌面上, 有一茬沒一茬地屈起手指敲著節拍。
聶傾羅讓他吵的心煩:“小動作怎麼那麼多?你多動癥啊。”
李見珩笑笑:“失而復得,心里高興。”
“回車”鍵被輕輕敲下,高清的監控視頻被投在電腦屏幕上。
聶傾羅不太記得準確時間了,只好把進度條拉到差不多的地方, 四倍速盯著醫院門口的監控。
病痛纏身的地方,人潮涌動, 來去如飛瀑急流。
他抱著胳膊坐在電腦面前,目不轉睛地掃視著過往的每一個人。
第一次播完視頻, 聶傾羅居然沒有找到段瀾的身影。他微微支起身:“不可能,醫院就這一道門, 難道他們翻墻走的?”
李見珩并不著急, 睜開眼睛:“你這刑警當的……放慢點,我來看。”
聶傾羅被他懟得說不出話, 只好調回正常倍速又放了一遍。
眼瞧著視頻又要結束了, 聶傾羅都沒有捕捉到相似的身影。他搭在空格鍵上的手指不耐煩地抖起來, 正瞇著眼要再拉一遍, 忽然聽見李見珩說:“停。”
聶傾羅一怔, 下意識摁下空格鍵, 涌動的人潮頓時凝固。
李見珩努努下巴:“倒回去……三秒鐘, 差不多,對,就這兒。”
他終于支起身,面上帶了一點笑意:“在這兒呢,你沒看見啊?”
聶傾羅瞪大了眼睛:“哪兒啊?”他的視線在屏幕每個角落游離,愣是沒瞧見段瀾的影。
卻見李見珩伸出手來,往屏幕右下角一點:“這兒。”
那是監控視頻的角落,幾乎是半個盲區。有人撐著一把黑傘,貼著墻邊從醫院大門溜出去。大白天的,又不曬,又不下雨,誰打傘啊?不用想,這人是故意的,在躲避監控探頭的視線區域。
可是聶傾羅瞪了半天,不解問道:“你怎麼看出來的?這不就一把黑傘?”
李見珩又嘆了一口氣:“放大。”
聶傾羅放大了,李見珩俯身貼過來。他凝視屏幕半晌,露出一個冷淡的笑容——像只老狐貍似的,眼睛微微一瞇——他說:“看。”
傘下隱約露出了一只手。這人的手腕極細極白,戴著一只手鏈。手鏈上隱約能分辨出一個木雕形狀,和黑曜石一樣的晶珠串在一起,顯得主人的手越發白皙。
旁邊還露出同行人的一點衣角,是灰色格紋西裝的輪廓。
聶傾羅噎了半天,才訥訥地道:“交警隊不請你去打下手,真是浪費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