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起身就要走,被李見珩拉住了。李見珩皺著眉:“在這兒別動。”依著段瀾的指示尋了急救箱來。
他低著頭給段瀾消毒。
冰冷的酒精棉球貼在傷口上,刺痛鉆心。
段瀾小聲地“嘶”了一下。
就聽見李見珩說:“忍著。”他抓著段瀾的手腕,“老拐你最好別讓我逮到。”
老拐似乎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躲在門口,伸出一個小腦袋朝里看,聞言又迅速地溜走了。
“你不知道疼的啊?還用水沖,你看,都泡軟了。”
“傻了。”
李見珩搖搖頭,處理好傷口,讓段瀾到床上去坐著。段瀾一時間有種很奇異的感覺:仿佛李見珩已經成為這個孤單房間的真正主人了。
“下手可真夠狠的,創可貼沒有用。去趟醫院吧。”
“不用吧?”
“老拐打過針嗎?”
“它還沒到三個月呢,沒有啊。”
“那你得去打狂犬疫苗。”
李見珩把急救箱放回木柜中,轉身進屋,看見桌子上擺著一瓶水,自顧自拿起來要喝。
段瀾看著他的動作,忽然想起來,那瓶水里他放了褪黑素。便連忙喊住李見珩:“哎,別喝。”
李見珩都已經擰開瓶蓋了:“怎麼了?”
段瀾腦子轉得快:“隔夜了,不能喝了。”他一把奪下,去開了一瓶新的農夫山泉:“拿個新的。”
李見珩未放在心上,拿上夾克外套:“走吧,我陪你去醫院。對面三院是不是就可以打狂犬疫苗?”
三院離附中并不遠,是一所三甲醫院。每日有許多省內其他地級市的病患慕名而來,因而大廳里人流涌動。李見珩陪著他去急診,醫生見了段瀾手上的傷都要咂嘴:“自己家的貓還能撓成這樣?”李見珩就貼在他的耳邊咬牙切齒地說:“回去就收拾它。
”
第一次還要多打一針破傷風,所以攏共要挨兩針。針頭在段瀾眼前銀光一閃時,他下意識地閉眼。其實只是像蚊子叮咬一樣,最多再酸脹一些,但他還是有點怕打針。李見珩看出來了:“你怎麼還怕打針呢?”段瀾反駁他:“不可以嗎?”“可以,可以。”他笑起來。
他們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等著觀察期結束。段瀾的血小板不是很好,連打狂犬疫苗,出血太多都染紅了一小顆棉球。他忍不住上下抬動手臂,李見珩見了問:“疼嗎?”
“有一點酸。”
“因為是肌肉針吧。”
“你還挺了解的。”
段瀾笑笑,把手放好,不動了。
走廊上偶爾來往著醫生、護士。一輛救護車呼嘯著駛來,推下一張病床,看不清人,只看見被單上沾著大片大片的鮮紅色的血漬。段瀾下意識皺了皺眉。
“因為以前我一直想當個醫生。”李見珩看著一幫護士推著危重的病人沖進搶救室,收回目光,對段瀾說。
“為什麼?”
李見珩的手驟地收緊。他的手藏在口袋里,用力捏了捏打火機。然后他說:“姓宋的喜歡喝酒,喝完了就砸東西、打人。那個時候,我以為酗酒是一種病,可以治。”
段瀾下意識拍了拍他的腿,以作安慰。李見珩搖搖頭,笑了笑,反搭上了他的手。然后輕輕一握。
他很少聽李見珩提起他的家庭,從他的只言片語之中,能窺見過去十幾年一點慘淡的顏色。他忽然很想跨越時空,去擁抱那個以為酗酒可以被醫療改變的天真的小男孩。
半個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了,李見珩幫他拿起外套,兩人沿著走廊準備往門外走。
正走到急診大樓門前,忽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飛速從眼前閃過,急匆匆地,一頭闖進走廊。他在搶救室門口停住了,此時,搶救室大門恰巧打開,一群護士推著一張病床出來。
是剛才送來的那位需要搶救的病人。
血跡猶扎眼,逐漸地遠去了。來者仍呆立在原地,似是雙腿被固定住了一般,只瞧著病床離去。
段瀾似乎有點認出來了。他看著人的背影,輕輕碰了碰李見珩的手:“那是……”
“噓。”李見珩點了點頭。
病床被推進觀察室。人影終于動了,他的身體僵硬、顫抖,憑空叫段瀾覺得“冰冷”。他慢慢地跟著病床挪到觀察室外,猶豫了一會兒,將臉、將眼睛貼到玻璃窗上去。
聶傾羅凝視著觀察室里的人。
李見珩說:“你在這里等我一下。”就一個人朝聶傾羅走去。
段瀾眼瞧著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根煙,和聶傾羅說了什麼,塞到對方手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回來了。“走吧。”他說。
兩人并肩走出醫院,此時天已經完全地黑了。萬家燈火初上,下過雨,水面上也浮現著一層光色。風很大,刮得樹枝如亂鞭四下抽動。他看著李見珩點燃了一根煙,煙頭火光在夜色中微微閃動。如燈塔。
李見珩很久沒有在他面前抽過煙了。
段瀾幾乎是下意識地感到一絲緊張。
“我和你說過,他爸是干警察的嗎?”李見珩說:“他爸被人捅了。打擊報復,就在回家的路上。”
“他才十七八歲,就要簽親人的病危通知書。”?
第28章 苦楚
李見珩大致和段瀾說了一些關于聶傾羅的事情。
他與父親的關系很微妙, 像一只長大的雄鷹,逐漸脫離舊巢的束縛,要在藍天中占據屬于自己的一片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