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他苦思冥想了好幾天,自覺已經準備好了應對,卻愣是沒能用上。許國齊始終沒問起這件事,跟許辰川交流起來也跟平時沒有兩樣。
許辰川面對溫和穩重的父親還是有點怯場的,幾次想主動挑起話頭,都半途放棄了。他心里的擔憂越來越甚,生怕父母在醞釀什麼大招,只等一個時機亮出來。
許國齊確實在等。但他等的卻是許辰川沒想到的東西。
這天許辰川照常要去總經理辦公室述職,經過白祁門口想打聲招呼的時候,卻發現里面沒人。他不記得白祁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心中生出了點不好的預感。
果然剛走到許國齊門前就被李秘書攔了下來。文質彬彬的秘書微笑著說:“不好意思啊許經理,許總在跟人談話,請稍等一下。”
“跟人談話?”許辰川頓時就緊張了,“是白祁嗎?”
“是的。許總交代說如果你來了,就先在外面坐一會。”
白祁跟許國齊可沒多少工作上的交集,這種時候這兩人關起門來談的事,肯定只有一件。想到白祁那張滅神殺佛的嘴,許辰川著急得藏不住,問:“我爸什麼時候把他叫來的?”
李秘書看了看表:“大概一個小時前。”
都一個小時了還沒談妥?
許辰川坐立難安,秘書看著他的臉色考慮了一下,又說:“許經理,不是許總叫他,是他自己過來的。許總推了手上的事,讓他進去了。”
許辰川一愣,白祁事先并沒知會過他。不過既然是有備而來,大概會順利一些吧?
許辰川定了定心,找了個位子坐下來,接過秘書倒的水喝了一口。
又等了一會,辦公室的門終于開了,白祁的輪椅出現在了門口。許辰川正要起身迎上去,白祁卻沒看見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事,輪椅一轉又退了回去。
大門重新關上,白祁迎著許國齊詢問的目光說:“對了許總,我剛才忘了這個東西,順便交給你。”
許國齊坐在辦公桌后,對他露出的表情雖然還稱不上親切,卻已經友好了許多。
“什麼東西?”
白祁回到辦公桌前,從懷里取出一片碎紙放到桌面上,用手極緩慢地推向他。
泛黃薄脆的紙張,有著折痕與不規則的撕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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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炮聲一陣陣地從遠處傳來,不絕于耳。主教轉頭瞧了瞧窗外,一臉困惑地問:“如果我沒弄錯的話,英國人此刻正在為了你們全力進攻吧?足下不該想想辦法去幫忙麼?”
“主教大人。”市議員勉強保持著微笑行了個禮,假裝沒聽懂主教的冷嘲熱諷。
他在心里苦笑,英國人已經打了三天三夜,始終攻不破那道見鬼的大壩。明眼人都能看出英軍氣數已盡,他們趁著還沒徹底慘敗就趕緊跑過來,也只是想給談判添一點最后的籌碼。這份苦差事被推到了自己頭上,市議員認命地抖出一張羊皮紙,干巴巴地說:“市政廳經過討論,希望能跟法國政府尋求和解。如果能滿足如下條件,我們將——”
“條件?你們居然還來談條件?”
市議員怎麼也想不到對方竟然如此粗魯,呆了老半天才重振旗鼓:“我們——”
“閉嘴。”黎塞留索性連禮數都不假裝了,盛氣凌人地高高架起腿,“法國國王只接受無條件投降。
給你們一天時間,要麼來交投降書,要麼繼續等死。”
……
“還待在這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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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也算是物歸原主吧。”白祁說。
許國齊拈起那張紙片一看,頓住了。
紙上鉛筆勾畫的痕跡已經磨淡了,但仍舊能立即認出,那是一雙俊美的桃花眼。睫毛濃密,眼尾略翹,彎彎的自帶三分笑意。
許國齊的第一反應是自家兒子。一雙這樣多情的眼睛,總會讓不熟悉的人誤解許辰川的性格。
“這是……你畫的?”
白祁安靜地搖搖頭:“這是顧疏影的畫。”
聽見這個故人的名字,許國齊恍惚了一下,隨即有些驚訝。顧疏影活著的時候許辰川還在國外,兩人不可能見過。那麼這張畫里的桃花眼,只可能是他自己的。
仔細看看那眉峰與眼神,確實更接近自己的模樣,只是經過了美化,顯得年輕而快樂。
“原來那孩子還畫過我?”許國齊小心地舉起紙片對光細瞧,嘆了口氣,“他是挺喜歡給人畫像的,隨手一勾就很神似……奇怪,我都不記得什麼時候給他當過模特了。”
白祁望著他的動作,神色無悲無喜,良久才微微低頭。
“前段時間整理房間的時候,在角落里發現的。也不知道怎麼會在我這,可惜只能找到這張碎片了。我想,許總也許會愿意收著。”
許國齊點點頭,剛剛失去一個摯友,他倒覺得能理解白祁的心情:“我一定會好好保存的,謝謝你。”
“不用。那我就先告辭了。”
白祁操控輪椅出了房門,一抬頭,才看見等在外面一臉心焦的年輕人。
白祁唇邊露出一絲笑意,當著秘書的面也不方便說什麼,只對許辰川安撫地點點頭:“我先回去了,你進去吧。
”
“好。”許辰川看見他點頭就放心了一半,深吸了口氣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