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ris,你回去吧。”
許辰川氣得眼前發黑。
“我確實比不過顧疏影。他能忍你那麼久,而我大概,還是正常人——”
“閉嘴!”
Oscar猛地竄了出來,瞪紅了眼嗷嗷直叫。
許辰川渾渾噩噩地意識到兩人的音量已經提得太高。Oscar擋在白祁前頭,沖著他亮出了夢中巨犬的爪牙。
許辰川在狂吠聲中揚起嘴角笑了一笑,轉身就走。
他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邁出門時險些絆倒自己,踉踉蹌蹌地轉了個彎,朝小區道路上疾步走去。
身后突然傳來幾聲尖銳的鳴笛,緊接著刺耳的剎車聲在咫尺之距戛然而止。許辰川一回頭,一輛轎車只差一點就要撞到自己,那司機正從車窗里探出頭,罵道:“看路啊!”
許辰川連聲道著歉退到路邊。那司機罵罵咧咧地一踩油門走掉了。
鳴笛聲和剎車聲清晰地傳進了室內。
白祁的臉色瞬間煞白,吸進肺中的空氣結成了冰。
身體像灌了水泥一般僵硬不聽使喚,他掙扎著伸手操控輪椅,挪去窗邊往外看,卻看不見人影。白祁渾身打著顫,在愈演愈烈的窒息感中掉轉了方向朝門口移動,從來沒覺得輪椅的速度這麼慢。
他摸索著按下重設速度的按鈕,輪椅砰地撞上了茶幾。
白祁整個人被甩出去跌到了地上。他撐起雙肘,模糊的視野中看見手機正躺在幾步之外。
白祁伸手抓住一只茶幾腳,試圖把自己拖過去。
Oscar沖過來對著他不停叫喚,急得直跳腳。
白祁突然揪住一把狗毛:“好孩子,看見,那邊了嗎,那個東西,幫我叼過來……”
許辰川走到半路上,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來電,像被刺痛眼睛似的轉頭按下了拒接。
然而手機掛了又響,竟然無比執著。
許辰川心煩意亂,幾乎沒法思考,索性關了機。
“Chris?”女人的聲音。
Katie在小區道路邊停下車來,搖下車窗對他招了招手,看見他的臉色,微笑漸漸消失了:“你們……”
許辰川勉強露出一個笑容:“抱歉,我現在沒法好好談這件事。”
Katie點點頭:“我能理解,那就不談。你要回去了嗎?需不需要我送你?”
“我乘地鐵就好。謝謝你,Katie。”許辰川很鄭重地道了謝,這應該是他們最后一次有交集了。
“好吧。”Katie難掩擔憂地跟他道了別,在后視鏡里看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
她勻速駛回家中,剛剛走近大門就聽見了狗吠聲。
Katie臉色一變,猛地推開房門。
她抬手捂住了嘴:“上帝啊。”
******
因為第二天就要啟程回學校了,當天晚上幾個同學跑去買了很多酒,聚在許辰川的房間里,打算喝個通宵。
年輕男女借著酒勁言笑晏晏,許辰川一直游離在說笑之外,無知無覺似的往喉嚨里倒著酒。室友見他蜷坐在地上自個灌自個,笑道:“Chris,你還好嗎?還沒走就已經在想念這地方了?”
許辰川也笑嘻嘻的:“已經在想念你們了啊,很快畢業就要分開了。”
這話一出,氣氛頓時有點傷感。幾人面面相覷,突然有人提議:“我們合影一張傳到臉書去吧?”
群眾積極響應:“用誰的手機?”
“用我的吧。”許辰川說著摸出手機,按了幾下,才發現還一直關著機。
他按下開機,緊接著嚇了一跳,呆呆瞪著跳出來的電話留言數量。
幾秒之后,又一個新的電話撥了進來。
“Chris,怎麼了?”
許辰川看著來電顯示的白祁那張自拍照,抿了抿嘴:“我得離開一會,你們先拍吧,別等我。”
他走出房間來到走廊上,按下了接聽:“喂?”
那頭好半天沒有聲響。
“喂?”許辰川又說了一聲。他腳下有點發飄,索性貼著墻坐了下來。
“你沒事?”白祁問。
“……啊?”
“白天,你出去之后,我聽見剎車聲……”白祁輕聲說。
許辰川努力在混沌的腦子里搜尋著。他發現自己左手還攥著酒瓶,就咕咚喝了一口。
“有嗎?”
白祁沉默片刻:“沒事就好。”
敲門聲。一個護士走進房間看了看躺著的白祁:“已經很晚了。病人今天嚴重痙攣過,現在很虛弱,需要好好休息。他一直這樣撥電話……”
“讓他打完這個電話,我就叫他休息。”坐在一旁玩手機的Katie壓低聲音說,“謝謝你了,護士。”
護士又囑咐了幾句就走了。Katie跟著她走到門口,回頭看了一眼病床,退出去輕輕帶上了房門。
白祁聽見電話中傳出的模糊吵鬧聲:“你在外面?”
“沒有,在賓館……”許辰川爬起來走到離房門更遠一點的地方,又一屁股坐下去,“你打這麼多電話干嘛?”
“……”
許辰川盤腿喝了幾口酒,遲緩地反應了過來。“是為了確認我有沒有被撞?”他哈哈一笑,“放心,我命大得很。還有別的事不?要不要——啊嗚——”他打了個哈欠,“要不要多說幾句對不起?”
白祁聽他語氣不對:“你醉了?”
“嗯……”許辰川還在等著數他的對不起,沒聽到預想中的內容有些犯懵,“嗯?”
“你醉了。”陳述句。
“嗯。”
白祁輕笑了起來。
那笑聲中的悲哀被信號洗去,許辰川有些著惱:“我掛了。
”
“等等——”
“怎麼?”
那頭又是很久沒出聲。直到許辰川再次不耐煩起來,才聽見他很艱難似的開口:“別掛斷,聽我說說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