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辰川無力地笑了笑:“其實你心底深處,會不會并不想恢復,也不想走出來?”
這是他唯一想得到的解釋了。
“我真是做夢也沒想到,有生之年會和一個死人較勁,而且還被他打敗。”許辰川笑得滿是自嘲,“組長說得沒錯,是我太不自量力。”
許辰川抱著一點微末的希望等待白祁反駁他,但最后連這點希望都破滅了。
長久以來一廂情愿的靠近和理解似乎都成了笑話。許辰川仿佛被卸去了全身的力氣,費了很大的勁才逼自己發出聲音來。
“When you said you wanted to move on… I thought you meant it.”
白祁張了張嘴,但許辰川說了下去:“Maybe you did try. I just expected you to try… harder.”
他轉身走過去拉開門,“替我謝謝Katie.”
許辰川一路回到賓館,各種情緒翻騰著無法冷靜思考,直到走回自個房間門前時,才發現房卡找不到了。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只可能是落在了Katie家里。
許辰川舉起手機糾結地端詳了半晌,沒想到恰在這時進了一條新短信。
[new message]白祁:“你的房卡沒帶回去。”
許辰川這會兒已經沒力氣去思考以白祁的性子發這種短信是否反常,抬手敲了敲門。
“誰?”室友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我。”
“來啦。”
許辰川松了口氣,低頭打字道:“我明天去取,謝謝。”
那頭很快又回道:“我送過去吧。”
“不用了。我需要冷靜下,明天再談。”許辰川打這句話時手指有點發抖,長吁了一口氣,又把最后幾個字刪掉了。談什麼呢,連顧疏影這個存在,都是他從旁人口中一點一滴拼湊出來的。
那是對方心中不容踏入的禁地,自己手上從一開始就沒領到過通行證。
白祁依舊枯坐在原地,放下手機,仰起頭看了天花板許久,抬手遮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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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辰川一夜輾轉,快要天亮才睡著,連夢中都在一座陰森迷宮里兜兜轉轉。每一條漫長的道路,繞到盡頭都是堵死的墻壁。
他筋疲力竭,停下腳步蹲在了原地,等著誰來找到他。
哪怕一次也好,來個人帶他走吧……
許辰川最后也沒能等到那個人。一頭巨犬狂吠著沖了過來,他轉身狼狽地奔逃,突然間一腳踏空,醒了過來。
Katie這一次不在家。也許是被支開了,也許是主動給兩人留出了空間。
許辰川按下門鈴,聽見白祁的聲音說:“門沒鎖。”
他打開門走進客廳里,一眼看見自己的房卡放在茶幾上,白祁坐在一邊。
許辰川因為缺眠臉色不好,低頭走過去拿起了房卡。白祁沉默地看著他眼底疲憊的暈影。
“對不起。”
過了幾秒鐘,許辰川才確信這稀松平常的一句話是白祁說的。他詫異地回望過去,白祁的臉色比自己更糟糕。
許辰川有點心軟,想了想說:“其實我昨天也說了氣話……”
“我很抱歉,”白祁繼續說,“很抱歉之前沒能準確評估自己,用錯誤的希望把你騙了進來。”
許辰川張著嘴,圓場的話語還滯留在嘴邊。
“……然后呢?”
沒有回應。寂靜得幾乎能聽見穿過荒原的風聲。
“這是結束了的意思?”
時間仿佛被用盡全力阻擋在原地駐足不前,秒針蹣跚地跨過一格,兩格。
白祁垂下眼去:“想走的話,你隨時可以離開。”
許辰川麻木地站著,半晌之后才感覺到模糊的怒火從遠方燒來。
“就這樣嗎。”他聽見自己問。
“你一句話宣布開始,又一句話宣布結束,當我沒脾氣嗎?你們是從心底里這樣相信嗎?”
那一點火勢經風一吹愈燃愈烈,瞬息間燒到了面前。
“我是喜歡你,那也——那也不代表我欠你的!”許辰川多少年沒發過火,竟然噎了一下,“你們玩游戲,就這麼喜歡把玩不起的人扯進去?”
“……”白祁依舊回避著目光接觸。
“我問過你,我——我一開始就問過你!我告訴過你我不要再當一次試驗品,我只有這一個要求!”許辰川臉漲得通紅,他后退兩步,像被逼進角落的困獸,語無倫次地求證著什麼,“我明明一開始就……”
“對不起。”
“哈!”
許辰川五臟六腑都在打架,咬著牙說不出話。
面前的人一臉亙古不變的平靜表情,仿佛從頭至尾,都是他在演一場可悲的獨角戲。
他猛做了幾回深呼吸,突然醒悟了。
“其實從來就只有我把自己當成了主角吧?你那一篇人鬼情未了還沒寫完,我只是來跑了一回龍套。說不定龍套跑多了,就成專業的了……”
白祁盯著自己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背。它正在不受控制地發抖,一根根青筋猙獰地凸了出來。
許辰川只瞧見了他的表情,滿嘴苦澀的滋味:“顧疏影,對不對?我問過一回這個名字,看見你的反應就沒敢再提……”
“別說了……”
白祁的聲音聽起來結了冰一般寒冷。許辰川下意識地就要服從,接著猛然反應過來,幾乎覺得荒唐。
“白祁。”他一字一字地說,“這就是你最后的態度?”
白祁緊緊抓著扶手,視野在劇烈地浮動,耳邊只能聽見心臟搏擊的砰砰聲。整個人似乎在重重地下墜,來不及控制就要沖過最后的臨界點。
不能是現在,他想。不能在這里,不能在許辰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