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貪心了，以至于潛意識里忘記了，此刻的白祁能正常地坐在眼前呼吸說話，已經是當初奢求的情景。

“回去吧，明天見。”白祁淡淡地說。

白晟眉宇間亮堂了些，連忙笑道：“那我明天下午來接你。”

他走了。白祁坐在原地閉上眼。

——你除了把人千刀萬剮還會做什麼？

咒罵聲。

——像你這種東西有什麼資格愛人，別開玩笑了！你這輩子連愛字怎麼寫都不會知道！

聲嘶力竭的咒罵聲。

——你怎麼不去死呀，白祁？你怎麼不跟你那渾身的刺爛在一起呢？

……

一絲笑意攀上了菲薄的唇角。白祁睜開眼睛，看向窗外刺目的陽光。

或許這具身體里不再殘存產生感情的能力，又或許它真的從未擁有過。但那又怎樣呢，他有大把閑置的時間，又有一個有趣的試驗品，大可以做曠日持久的實驗。

試試看一根稻草，是把他拉出沼澤，還是與他一同沉沒。

******

【片源-二叔不是蘇】：“已調軸，群共享！”

【監督-路人甲】：“人都在嗎？”

【翻譯-貓草】：“到！”

【翻譯-由塔拉桑】：“到”

許辰川以為自己進錯了群。他瞄了一眼群名，是紅袍小分隊沒錯。

這軍隊般的口號風格是怎麼回事？

【翻譯-Chris】：“到！”

【監督-路人甲】：“老樣子，0-15由桑，16-30貓草，31-45 Chris”

瞬間沉默。每個人似乎都立即投入了工作中，往日見縫插針的插科打諢完全消失了蹤影。

許辰川百思不得其解，皺著眉打開自己那份原版字幕。自從關山千里這個ID曝光，紅袍群里就幾乎沒人說過話，直到今天出劇才都冒了出來。路人甲那句“無法直視他了”仿佛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許辰川想了一會又釋然了——紙鶴變成關山對自己來說只是量的改變，但對這個群里的諸位大神來說，卻是質的飛躍。那感覺大概是班里的學霸突然成了課文的作者吧。

籠罩眾人的如坐針氈的氣氛感染了許辰川，翻起字幕都比平時緊張了很多，注意力高度集中，生怕在紙鶴面前犯低級錯誤。等他將翻好的字幕傳上群共享，才發現自己居然是第一個。

【翻譯-Chris】：“我翻好了……”

【后期-阿雯】：“！！！小克克是第一名？！貓貓草和由醬呢？”

【監督-路人甲】：“= =”

【校對-紙鶴】：“已收到。”

【后期-阿雯】：“……QAQ”

又沒人說話了。詭異的氣氛持續了兩分鐘，那兩位一直比拼速度的翻譯終于磨磨蹭蹭地交了卷。二叔開始合軸，而紙鶴那邊沉寂了一會后，突然發出來一張截圖。

【校對-紙鶴】：“by god‘我發誓’，不是my god‘我的天’。”

……

【監督-路人甲】：“噗”

【后期-阿雯】：“哪個白癡把b看成m了？”

【翻譯-貓草】：“……………………我不活了！！！！”

【翻譯-由塔拉桑】：“2333333遞上同情的蠟燭”

【后期-阿雯】：“貓貓草的智商已下線哈哈哈哈哈哈哈”

【翻譯-貓草】：“我看錯字母了TAT 我看錯字母了！！！我在大神面前犯的第一個錯誤居然是看錯字母！！！”

【后期-阿雯】：“可見有多緊張哈哈哈哈哈哈”

【片源-二叔不是蘇】：“→→你也會緊張”

【翻譯-貓草】：“閉嘴啊你們！你行你上啊！誰敢裝作沒緊張！”

【片源-二叔不是蘇】：“默默為你點蠟”

【翻譯-貓草】：“閉嘴啊啊啊！”

【監督-路人甲】：“大神的殺傷力+max”

許辰川見這群人總算恢復了歡脫狀態，正想湊熱鬧補兩刀，就見紙鶴又冒出一句——

【校對-紙鶴】：“校完了，基本無錯，Chris在40:59用岔了成語，‘金科玉律’可換成‘清規戒律’。

”

【翻譯-由塔拉桑】：“大神請收下我的膝蓋”

【翻譯-貓草】：“大神請收下我的膝蓋，真的……各種意義上”

許辰川莫名地一陣緊張，手指比腦子動得快——

【翻譯-Chris】：“我錯了，謝謝大神。”

白祁瞇了瞇眼。

【校對-紙鶴】：“還有，43:10處，soulmate不用譯成‘摯友’，照字面意思譯成‘靈魂伴侶’就行了。主教和約瑟夫確實是這個關系。不過這只是個人選擇，不能算錯。”

【后期-阿雯】：“靈♂魂♂伴♂侶♂♂♂”

【翻譯-由塔拉桑】：“靈♂魂♂伴♂侶♂♂♂”

【翻譯-貓草】：“大神……你好歹理一下我的告白嘛……”

白祁沒理會被轉移注意力的幾人，徑直點開了私聊窗口：“怎麼又開始叫我大神了？”

許辰川一愣，回頭看了眼群聊記錄，自己果然沒過腦子地叫了聲大神。但這也值得特別詢問嗎？

【Chris】：“打錯了，不過你確實是大神嘛，哈哈。”

白祁垂下目光，看著自己的指尖移動。

【紙鶴】：“叫我紙鶴吧。”

四周仿佛寂靜了一瞬，許辰川聽見胸口傳來的聲音。

【Chris】：“好……”

又來了，這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許辰川將自己的悸動歸于“被大神拋出友誼橄欖枝的感動”。

接著他想起路人甲的話：“你要是遇到他，記得采訪一下。”

他確實有無數問題想知道答案——關山千里為什麼要隱退？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疏影組長的位置是怎麼到商陸手上的？既然隱退了，為什麼又想到回來？……然而真到了面對正主時，這些問題卻突然顯得難以出口。紙鶴仿佛被寒霧環繞的山巒，許辰川不敢深入，又無法自制地被吸引。

【Chris】：“可以采訪你嗎？”

【紙鶴】：“你想問什麼？”

許辰川努力尋找著委婉的表達方式。

【Chris】：“技術宅扒馬甲之前，商陸跟你商量過嗎？”

白祁知道他想問什麼，不以為意地打字道：“各取所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