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督-路人甲】:“……我下了。”
【后期-阿雯】:“阿甲別走!我錯了!我不發[表情]這個了!”
【翻譯-Chris】:“2333333作死嗎!”
【翻譯-由塔拉桑】:“啊,快看群共享,大神校對好啦?”
【后期-阿雯】:“大神威武!”
【翻譯-Chris】:“大神威武!”
這個Chris不知從哪天起儼然一副融入組織的樣子,之前那個笨拙的而不合時宜的新人仿佛憑空消失了。白祁看著他談笑風生,心中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校對-紙鶴】:“先看一下校對,有問題可以來找我討論。”他說完這句就關掉了窗口。
當天晚上,許辰川將紙鶴修改過后的版本跟自己的原稿逐行對比,認認真真地記下自己的錯處。有些句子經過紙鶴的微調,說不出具體哪里更好,但看上去就是更貼切。他一邊研究一邊嘆服,直到看見一句臺詞,停頓片刻,敲開了私聊窗口。
【Chris】:“紙鶴,在嗎?”
對方沒有回答。
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許辰川大致明白了,這位大神雖然脾氣古怪了些,但遇到翻譯上的專業問題還是會耐心解答的。因此他也不扯別的,直接拋出了疑問——
【Chris】:“Deux lignes de la main d’un homme suffisent à faire condamner le plus innocent. 這句臺詞,我當時查了下資料,看到它是黎塞留的一句名言,所以就照搬了別人書里的翻譯‘給我一個人的幾行筆跡,我就可以判他死刑’。我知道如果單看英語字幕的話,跟這個意思有一點出入,會不會是法語翻到英語的時候留下了歧義?”
這次他只等了幾秒。
【紙鶴】:“無論是法語的原文還是英語翻譯版,意思都是‘兩行筆跡足以將最無辜的人定罪’,主語是‘一個人的兩行筆跡’而不是‘我’。
這是句客觀陳述,而不是自我宣言。”
【Chris】:“也就是說那些書里的翻譯都是錯的?”
【紙鶴】:“很可能是第一個人翻錯了,之后的人全部照搬。”
許辰川剛剛敲下一個“哦”字,就看見屏幕右下角跳出的新提示。
[Ben 向您發起視頻會話邀請]。
許辰川的眼睛被刺痛了一下,仿佛那名字被火淬過似的。他盯著那提示看了一會,默默起身,合上了房門。
聽見輕輕的關門聲,起居室里看著電視的舒穎麗抬起頭,警覺地望向許辰川的臥房。
許辰川回到電腦前,調整了一下面部表情,點下了接受。
屏幕上出現了陳桓的臉。陳桓剪了頭發,看上去又清爽又精神。他對著鏡頭咧嘴笑了笑,眼睛微微彎了起來:“能聽到我嗎?”
許辰川伸手打開話筒:“能。”
“那就好。”陳桓凝視著他,“暑假過得還好嗎?實習會不會很辛苦?”
“挺好的,學到了很多東西。”
“嗯,還是要注意休息,別累著自己。”
從以前開始,許辰川就知道陳桓有一門特長,能把任何寒暄的話語都說得無限真誠。或許正是這一點讓他迅速交到了很多朋友。人能夠被注意被關心,即使只在最惠而不費的形式上,多半也是感動的。但這種語氣在此刻對許辰川用出來,比之單純的關切多出了幾絲捉摸不定的情愫。
許辰川對這份曖昧再熟悉不過——直到現在,自己依然不由自主地被它牽制著。
他看見自己若無其事的笑容:“你呢?實習怎麼樣?”
“我也有點忙,剛到公司里什麼都不懂,慢慢學唄。”
“肯定沒問題的。”
陳桓又笑了起來:“真的嗎?你真的相信我沒問題?突然覺得好有干勁。
”
“……因為你足夠厲害啊。”
“那也是多虧了有你。”
許辰川自認為足夠強壯的心臟還是停跳了半拍,說不出地難受,隔靴撓癢一般。陳桓又來找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你走之前我打過你的電話,可你大概是沒有看到吧。”陳桓隨口替許辰川找了個借口。
“電話?”想起來了,回國之前的夜里確實有個未接電話。但自己當時只想停止那些似是而非的周旋,也就沒有回撥過去。
“抱歉,那會兒手忙腳亂的,大概是沒注意到手機。”許辰川順著對方的話說道,“沒耽誤你什麼事吧?”
“沒有沒有。”陳桓垂下目光,聲音也低了下去,“只是想跟你聊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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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祁將那句話發送出去之后,等了許久都沒收到對方的回復。他皺了皺眉,打字道:“你是不是對此有異議?那些出版物也并不代表權威,對這句的翻譯有很強的主觀傾向,無須照搬。”
對話窗口閃爍了起來,許辰川下意識地點開,才想起之前還在和紙鶴聊天。他恍惚地敲下“沒有”二字,想著該怎樣解釋自己的沉默。
“Chris,你在聽嗎?”陳桓問。
“啊,在。”許辰川手一抖,直接發送了那兩個字,也沒心思再去管它,“你想聊什麼?”
陳桓低低笑了兩聲:“我還以為你已經不愿意理我了。”
血液似乎在悄然升溫,汩汩地燙過四肢百骸。
“怎麼會……”
陳桓嘆了口氣:“我知道自己欠你一個解釋,你不再把我當朋友,也很正常。但我真的不想失去你。”
許辰川呆了呆。剛剛發燙的血液轉瞬間冷了下去。
自己像一只不知道尊嚴的狗,無論被踐踏多少次,下一次被帶著微笑呼喚一聲,又會搖著尾巴湊上去。
“Chris?”陳桓等不到回答,試探著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