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狼狽所有爭執已經在那天雨夜發泄干凈,回到外人面前,他們只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保留一份體面。
“媽叫我們過幾天去家里吃飯,你要來嗎?”走出民政局,許戚問道。
梁悅別過臉,嗤笑:“都離婚了,再去演戲有什麼意思?你要是不怕我把你那些事情抖出來,我就去。”
許戚知道她依然是恨他的,也有不甘。沉默了會,說道:“我會把離婚的事情告訴媽,她問起來,我就說是我們互相覺得不合適,和平分開了。”
“想要提前把口供串好嗎?”梁悅冷冷地說,“我會實話實話,告訴她你的兒子是一個同性戀,還騙了我五年。”
“梁悅。”
“我現在連生氣的權力也沒有嗎?”
面對梁悅的嘲諷,許戚沒有像上次那樣沖動地撕破臉皮,他嘴角兩邊的肌肉顫了顫,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
梁悅很少有被感情完全牽著鼻子走的時候。
當初結婚,她經過深思熟慮,選擇了最適合自己的許戚。現在來到離婚的關頭,她也沒有讓憤怒和不甘完全占據理智,依然在權衡后,做出了利益最大化的決定。
她有工作,有朋友,有家人,婚姻只是她生活里最不起眼的一環,她完全不想把離婚搞得一團糟,成為別人的笑柄。
哪怕有不甘心,怨恨,甚至有過一瞬間報復許戚的念頭,但最后她還是選擇了放手,放過她自己。
本來也沒有那麼愛,最后為了這點事情弄得誰也下不來臺,生活還攪得一團糟。不值得。
許戚不知道梁悅具體的想法,但結婚這麼多年,他算得上是除了梁悅父母以外最了解她的人。
她能夠心平氣和地和他分開,只有一個原因,這是梁悅權衡過后最好的結果。
如果真的狠起心來,他們都有讓對方不好過的把柄。許戚不那麼做,是愧疚和情分;梁悅不那麼做,是因為她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她去做。
說到底,結婚是因為不怎麼愛,離婚也是因為不怎麼愛。
嗆過許戚,發泄了心頭的不愉快,梁悅終于收斂了一兩分,“你房子找好了嗎?”
許戚依然借住在照相館,感冒的三天里沒有時間關心房子的事,但他撒了個小謊:“已經看好了,過兩天就能搬進去。”
“等你什麼時候有空,回來把行李帶走,我不會幫你整理,”梁悅也不管許戚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低頭看了眼時間,“沒事的話我要走了,我只請了半天假。”
說起來也好笑,梁悅離婚都是從工作時間里抽半天請假,離完了還要回去繼續工作。
許戚搖頭,“沒事了,你回去吧。”
“嗯。”
梁悅應完,但還是沒有動身,他們靜站在民政局的門口,沒有哭也沒有爭吵。
“我不會說對不起,因為你也對不起了我,”梁悅看著前方街道川流不息的車輛,心情前所未有的寧靜,“這件事你做的真讓我惡心,但你也說對了一句,我們都做錯了事。我不把你做的這些抖出去,不是因為我心善,要是你的名聲臭了,我在別人眼里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被別人當作受害者一樣可憐,暗地里不知道要怎麼被嘲笑,還不如死了算了。”
許戚心口抽疼了一下,“我知道。”
“所以你也別想我能祝福你,”梁悅瞥了他一眼,“以后不要出現在我面前,我就當沒你這個人了,不管你和別的男人女人什麼關系,沒有事情,別再來聯系我。
”
“我也是這麼想的。”
許戚走下了臺階,放慢步伐,“但有一件事我還是想對你說。”
“什麼?”
“以后別再隨便結婚了,至少,要先弄清楚是不是相愛。”
梁悅咬了下抹著口紅的唇,走下臺階按響車鑰匙,“我的事情輪不到你指手畫腳,去找和你相愛的人,別來管我。”
這句譏諷的話,比起之前的惡言惡語已經溫柔了太多。
許戚目送梁悅的車離開,回到自己車里,扶上方向盤時腦中一閃而過那句‘相愛的人’。
愛字太沉重,放在哪里都有點讓他無所適從,可當這個字碰撞上某個特定的人,心里有一處,戛然軟了下來。
“來,干一個。”
良叔舉起啤酒,和許戚碰了下杯。
照相館已經拉上卷簾門,今天歇業的時間比平常早。許戚和良叔坐在折疊桌兩頭,支著木板凳,面前擺著剛出鍋的熱氣騰騰的四道菜,葷的素的都有,香味勾來了小土,搖著尾巴不停繞著桌腿轉。
良叔趕了兩腳,“去,我不是給你乘了飯嗎?走遠點。”
小土嗷嗚了好幾聲,還是不肯走。良叔一邊罵罵咧咧,扯下塊鵝肉丟遠了,小土兩三下奔過去,埋頭啃起肉。
良叔搖搖頭,指著小土對許戚說:“這狗心眼多著,就等我被鬧煩了,拿肉消災。”
許戚笑了一下,“菜做得太香,他聞到味道肯定忍不住過來。”
“這話是拐彎抹角地夸我了。”良叔咧咧地笑出聲,過了會低下去,給許戚夾了快鵝肉放進碗里,“你和梁悅的事情都辦好了?”
筷子頓了一下,乍聽見這個名字,許戚的心情比起從前已經很平靜,“辦好了,證要等一個月后才能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