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在身旁的兩根手指不自覺地摩挲了一會,許戚舉起相機,擋住了稍顯失控的表情,“...眼睛可以閉起來。”
閉起來,就不會讓他持續性的心神不寧。
一滴,兩滴。
微涼的雨點倏忽落在頭上,拍攝接近尾聲的時候,一場雨如約而至。
許戚手忙腳亂地收拾起設備,廖今雪一同幫他整理,直接提起沉重的背包,拎在了自己手里。
他們走在離開校園的路上,雨淅淅瀝瀝的越下越大。身處雨幕的感覺讓許戚眼前頓頓的模糊不清,前路被白蒙蒙的霧氣遮擋,走得越快,雙腿越像失重般發軟。
唯有冷,冷得發顫,
突然一件帶有體溫的外套落在了頭頂,把他腦袋嚴嚴實實地包裹住,一同隔絕開雨幕。廖今雪說:“你站在保安亭里,我把車開過來。”
許戚捏著垂下來的校服袖子,聽不清是雨中的心跳更重,還是廖今雪的話更清晰,“...謝謝。”
廖今雪不知道有沒有聽見,他已經轉身跑向車停著的方向。
這場雨打斷了拍攝,也打破維持已久的平靜,許戚站在保安亭外被屋檐遮擋的角落,不得不蹲下身大口地呼吸,甩開被雨線纏繞住喉嚨的窒息感。
他聞著發絲上的腥氣打了一個寒顫,不由把外套裹得更緊,廖今雪蓋在頭上的校服好似有一種神奇的魔力,撫平了躁動,殘留令人留戀的溫熱。
這一點點溫熱,就足夠許戚遺忘雨水的冰冷。
廖今雪驅車將他送回家,臨分別前,問道:“成片出來以后,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可以,但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好看。
”許戚低聲說。
他濡濕的頭發已經被車內的暖氣漸漸烘干,現在,正穿著那件校服坐在副駕駛里。
可能因為尺碼偏大,外套在許戚身上一點也不維和。廖今雪視線多停留了幾秒,才回答:“沒關系,你回去后記得洗個澡,別著涼了。”
許戚說:“那等照片修好我再聯系你。”
廖今雪淡淡地頷首,“好。”
許戚拎起背包,藍白色的身影消失在樓道,隱入朦朧的雨中。
走進家前,許戚把外套脫了下來,放進背包。門口的地毯上只有他一個人的拖鞋,梁悅應該在家。房子格外安靜,走過梁悅的臥室門口都沒有聽見任何動靜。
許戚留意了幾秒,但是很快,他的心思就飄到了還沒有檢查的底片。
他連被淋濕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拿出相機一張張往前翻,每一張照片都要停頓很久,從上到下細致地觀看。
除了廖今雪,許戚從沒有這麼認真地為拍攝人像做過構思和準備。平時在良叔店里替客人拍照,并不需要摻雜他自己的想法,每一張照片都有固定的模版。
這是第一次,許戚完全地擔任了一個攝影師的職務。也許是運氣好,也許廖今雪這個模特占據了很大的功勞,每一張照片的效果都達到了預期,甚至超過。
如果不是還在下雨,許戚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照片打印出來。冷靜下后,他才慢慢想到后期的修復,照片的挑選等等。
拍攝只是開始,之后還有很大的工程等待著他。
許戚放下相機,一直懸在胸口的氣松懈下來。渾身的濕冷復蘇,他打了一個寒噤,想到廖今雪說的‘別著涼’,前去打開了衣柜。
換洗的衣服整齊疊放在格子里,許戚取出一套,正要關上,余光定格在底部拉開了一條縫隙的抽屜。
他記得自己明明關上了這個抽屜。
許戚蹲下身,原本想要合起來,握住的手不知為何,改為緩緩朝外拉動。
心猛地不受控制地跳了起來,許戚撿起最上面一本日記,快速翻開后扔到了腳邊,第二本,第三本…直到每本日記都被翻了出來,那個本該放在這里的紙皮信封卻不在這里,憑空消失。
他搖晃著站起來,缺氧般眼前黑了一陣,轉過身后,梁悅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狼狽翻找的許戚。
她的身影沉入瀝瀝的雨聲,房間內的氣氛壓得許戚的呼吸漸漸沉重,脖子好似抵在一柄鋒寒的刀刃,不住地顫抖。
“你翻過我的房間了?”
“我不僅翻了,還看見了你所有見不得人的東西。”
梁悅毫不猶豫地承認,逐字逐句地擠出一句諷刺:“許戚,你真讓我大開眼界。”
許戚心底有什麼滿是裂痕的東西在這一刻粉碎,徹底分崩離析,“你拿了我的東西,你把那些東西放到哪里去了?”
梁悅壓抑不住燃燒的怒火,不顧形象地吼道:“我站在這里,你想的居然還是那些破照片?許戚,你真是好樣的,我們認識那麼多年,原來你一直把我當作傻子騙。當初看見那個藥袋我就感覺不對勁了,一開始,我還以為你外面有人了,結果……你出軌,好歹去出一個女人!你知不知道我看見這些東西的時候有多惡心?我差點吐出來。
這些照片你保存了多少年,五年,還是十年?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腦子里想的難道也是其他男人嗎?我當時怎麼會嫁給你這個人?我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