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知道為什麼,無論應酬還是婚禮,旁人都樂于看別人受懲罰。許戚仰頭喝完杯里的酒,難受地嗆起來,其余賓客反而鼓起掌,為他叫好。
許戚坐下來,身邊遞過一張紙,是廖今雪的手,“擦擦。”
“咳...謝謝。”
插曲落得狼狽的收尾,許戚歇了繼續問下去的心思。
后面幾個無傷大雅的小游戲引得全場氣氛格外火熱,新娘新郎切完蛋糕,換上敬酒服開始到各桌長輩那里敬酒。
許戚終于能夠好好吃飯,當然途中還是避免不了被拉起來寒暄幾句,喝了不知多少杯酒。
婚宴一直持續近晚上九點,不勝酒力和年紀大些的人已經回樓上休息,剩下年輕人還沒有走,幾乎都喝得醉醺醺,依舊興致高昂。
許戚有些支撐不住,看東西都出現了模糊的重影。同桌一個年輕人不知道是喝大了還是腦子一抽,提出機會難得,不如去樓頂看月亮。
酒店的地理位置很好,足足有七十三層。他把這個主意說出來,竟然贏得了不少朋友的躍躍欲試。
這些都和許戚沒有什麼關系,他正準備問廖今雪,是不是該上樓休息了。結果剛送完長輩回來的趙光陰和新娘聽到他們要去頂樓賞月,也來了興趣。
一番商議,幾人決定同行去頂樓看夜景,為今晚的婚宴畫下圓滿的句號。
走前,趙光陰還貼心地沒有把許戚遺漏,“一起去吧,頂樓的風景肯定很美。”
主人都發話了,許戚只能強行打起精神,跟上隊伍。
夜空寂寥,連接遠處的天地,七十三層的高度足以俯瞰整個城市流光溢彩的夜景。
夏天已經結束很長一段時間,樓頂的風吹在身上涼颼颼,不償命的冷。所幸大家都喝了酒,渾身覆滿暖意,天氣上的小瑕疵掩蓋不了這趟探索帶來的喜悅。
很多人拿出手機拍照,或拍景,或自拍。許戚抬頭眺望寥寥幾顆星星,守護著中間那抹瑩白孤傲的月亮,完成各自的使命。
涼風拂過發燙的腦袋,許戚的脖子扭得有些酸,腳步踉蹌了一下,被身邊的廖今雪攙扶住。他右手握著許戚的手臂,掌心突起的疤痕硌得微疼,直到站穩也沒有松開。
許戚說:“那個是你...”
廖今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頓了一下,“哪個?”
“月亮。”
一池渾水被猝不及防地攪亂,廖今雪看向許戚被酒氣熏得微紅的臉,因為白,任何顏色在上面都很明顯,即便夜色下也攝取他人的視線。
明明沒有什麼特別的,不是嗎?
許戚的嘴終于跟上腦子,接上了后半句:“是你的頭像。”
廖今雪喉結滾動了一下,壓下多余的話,應道:“是。”
“為什麼要用月亮當頭像?”
這些話沒有像平常那樣經過縝密的思考,許戚想到什麼便說出來,大腦已經放棄糾正,也醉了。
廖今雪想了一會,“因為好看。”
“這麼簡單的理由?”許戚怔了一下,跟著莫名的失落。
“不是所有東西都要有特別的意義,你本來以為是什麼原因?”
“不知道,”許戚低聲喃喃,“我亂猜的。”
廖今雪說:“許戚,你不用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有些時候可以適當地說出來,一直藏著會把自己憋壞。”
“有些時候?”
“譬如現在。”
許戚的心在刺骨的風中亂顫,但不覺得冷,裹著幾近燃點的一層殼。
廖今雪的聲音富有奇怪的魔力,一點一點勾出他藏在最深處的心事:“你今天早上...真的只是為了確認我有沒有事情嗎?”
“是。”
“不會很奇怪嗎?”許戚說,“朋友會因為兩條短信就做到這種程度嗎?何況...我們又沒有熟到那種地步。我叫你來參加婚禮,你就答應,問都不問一句,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廖今雪望著許戚失神的雙眼,沉聲道:“我不知道朋友會不會這麼做,但我會。”
他的眼睛比月色濃稠,涼絲絲地淌進燥熱的心底,禁不住想要攝取更多,想去依賴。許戚鬼使神差地問道:“你說的都是真話嗎?”
廖今雪滯了一會,“是真話。”
“以前也是真話嗎?”
“是。”
“那你那天吻我...是意外嗎?”
他們站在人群背后,夜空之下,漫長而緘默地對視。
廖今雪眼中蘊著一撇濃郁的夜色,沉入彼此心底,好像都弄亂了某一處,他說:“不是。”
“不是意外。”
廖今雪注視著許戚,補完了這句話。
風吹得許戚打了一個冷顫,驟然清醒過來。他開始后悔問出這個無法挽回的問題,耳邊全是毫無規律的心跳。
廖今雪斜睨了眼背對他們欣賞夜色的人群,說了一句毫不相關的話:“他們好像沒有要回去的打算。”
許戚怔怔地接過這句話:“好像是...”
話音未落,廖今雪的臉驟然靠得很近,唇和唇只剩下毫米之隔。他停下來,看著許戚呆滯的表情,嘴角往上提了一點,說:“要把眼睛閉起來。”
許戚下意識地照做,世界沉入黑暗,微涼的唇瓣貼上了他的唇,心在這一刻跳出胸膛,從七十三層的高度自由落體。
廖今雪的吻先是冷的,慢慢由相貼的體溫染燙,在炙熱的口腔里肆意點火,汲取彼此的溫度,化為一個深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