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他已經提前知道,許戚不會拒絕。
許戚不明白這種空落落的感覺從何擴散,好像被人從心上挖開一個洞。他想,繼續爭辯下去的自己在廖今雪眼里一定很可笑,低下脖頸,往后退了一步。
“...我知道了,我會把這個意外忘掉。”
他不再多說什麼,轉身拉門離開,全然不知自己的背影看起來有多麼的失魂落魄。廖今雪在身后叫了一聲許戚的名字,大腦反應過來前,他的身體已經做出了誠實的反應。
廖今雪雙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靜靜注視半晌,補充完了后半句話:“新眼鏡很適合你。”
剎那,許戚分不清那簇如電流通過脊柱的心悸是來源可恨的廖今雪,還是明知廖今雪可恨,卻還會為一句隨口的稱贊無法自持的自己。
梁悅媽媽的手術很順利,出院那天下午,由許戚開車過來接送。
后排坐著梁悅母女,梁悅一路陪她媽媽講話,車里的絮叨比以往的電臺聲還要惱人。許戚充當著聾子和啞巴,直到把梁悅媽媽全須全尾地送回家,才長松一口氣。
到家后,這段時間以來的緊張氛圍有所松弛,許戚整理出良叔上回交給他的婚禮請柬,走出客廳,“下周六你有時間嗎?”
坐在沙發的梁悅邊劃手機邊問:“怎麼了?”
“良叔的兒子要結婚了,邀請我們去吃酒席,就在象城。”
梁悅皺了下眉,扭向站在臥室門口的許戚,“我媽病才好,你就讓我去吃別人的喜酒?你不是說已經很少去趙友良那里了嗎,他怎麼還來找你?”
許戚對她直呼良叔姓名的方式生出一絲反感,梁悅雖然不反對他的攝影愛好,卻一直看不上良叔。
中年離婚,妻兒散去,沒有朋友沒有伴侶,就這麼獨守一家照相館的良叔在梁悅眼中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這本來和她沒有關系,梁悅不愛隨意評價一個陌生人好壞,但當這個人是她丈夫的好友,那就有了問題。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樣簡單的道理梁悅和許戚說過很多次。當然了,趙友良是滿肚子墨的后者。
許戚每次到良叔店里都要瞞著梁悅,諷刺的是,這個時候他還要感謝梁悅對他的不聞不問,從來沒有發現這個撒謊。
可是這次,許戚疲于再用無止境的謊言填補真相,只問了一遍:“你要去嗎?”
梁悅本來以為能聽到許戚對這件事的解釋,再或者和從前一樣向她道歉,等來的回答卻完全不合心意,甚至第一次用堪稱敷衍的語氣和她說話。
突然的失調讓梁悅愣了一會,隨后冷笑一聲:“不去,他們家的事和我有什麼關系?白送一份份子錢。”
“那好。”
許戚點點頭,回到臥室還聽到從客廳傳來梁悅隱含怒氣的聲音:“我不去,你難道還要一個人去參加婚禮嗎?”
他本來不想回答,可還是沒有忍住:“我一個人去怎麼了?”
“隨便你,反正丟人的不是我。”
許戚反鎖上門。
沉重的身體倒回床上,以前每次能有和梁悅好好說上幾句話的機會,他都會感到欣喜,現在只剩下疲憊和煩躁,一眼望去好像沒有盡頭。
許戚摸出手機,給趙光陰發去一條消息,告訴他梁悅媽媽還在病中,不方便參加婚禮。貼合實情的謊言更不容易被拆穿。
趙光陰過了一會回復他:那你還打算來嗎?
許戚想起良叔說起這件事時紅光滿面的驕傲,堅定地打出兩個字:我來。
趙光陰:那就成,房間我已經訂好了,到時候你要有朋友有空,可以帶過來。酒席要吃兩天,白天你和朋友可以逛一逛象城,一個人容易無聊,兩個人還能有事情做。
他哪來什麼朋友?許戚沒把心里的想法告訴趙光陰,答應了下來:好的。
放下手機,許戚腦海中一閃而過廖今雪的臉,唯一一個對他說過‘還可以繼續做朋友’的人。
可是這句話出現時的語境糟糕透頂。
突如其來的想法很可笑,也很不切實際,難道他要邀請廖今雪和他一起參加別人的婚禮嗎?明明他們之間的事情還理不清…
許戚翻了個身,像要把這個蠢蠢欲動的念頭一同壓制。
第26章 格格不入
象城與寧城相鄰,坐高鐵只要半個小時就能到。許戚買了一張周六早上的單程票,出發前一天晚上收拾起后面兩天要帶的行李。
除了兩套換洗的衣服內褲,沒有其他額外需要的東西。他原本想攜上相機給婚禮現場拍幾張照片,當作給新人的結婚禮物,但想到趙光陰肯定已經請好專業人士,還是作罷。
良叔執意不要份子錢,許戚仍舊包了一個紅包塞進包里。裝完所有東西,背包依然是輕飄飄的。
睡前,許戚定好鬧鐘,把趙光陰發來的酒店地址記了下來。做完這些,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他手指忍不住點開廖今雪的頭像,圖片上的月亮孤寂地掛在夜空,就像其主人一樣觸手不及,高不可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