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胎擦過地面的動靜勾住了心神,許戚猛地起身,身后的路燈下,廖今雪騎著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從暗巷出現。
許戚耳根嗡嗡的震,兩條腿用盡全力奔跑,腳底摩擦得生疼,呼嘯的風聲灌進衣領,他感覺不到疼和冷,瘋了一樣拽住自行車龍頭,身體擋在車前。
“廖,廖今雪...”
許戚喘不過氣,除了名字說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廖今雪目視前方,冷聲道:“放手。”
許戚完全忽略廖今雪的話,顛三倒四地說:“那些照片不是我放的,我不知道會出這種事情,我...”
“放手。”
廖今雪又重復了一遍。
許戚失神地望著廖今雪的側臉,還和偷拍的照片一樣冷厲俊美,可他的眼里沒有他。
從始至終,廖今雪都是一座高不可攀的雪山,當雪融成水,變成了他最討厭的氣味。
極端的恨和在意混淆成一樣的東西,他一遍又一遍試圖攀登,試圖把上面的廖今雪拽下來。
“不要。”許戚蒼白地喃喃。
廖今雪把許戚抓著自行車的手指一根一根掰下來,他的掌心很暖,動作沒有絲毫憐惜。許戚身上像被寒風撕開一道口子,聽見廖今雪說:“以后不要再來找我了。”
他用跟從前一模一樣的宣判,甚至不愿意想一個新的理由敷衍許戚。比上一次更加決絕,殘酷地斬斷連接在他們身上唯一一根線。
許戚垂下手,渾身的力氣在這一刻潰不成軍。廖今雪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小,這場由他一個人飾演的獨角戲,是時候該結束了。
風刮過冰涼的臉頰,許戚胡亂抹了一把,眼淚不知道什麼時候溢出來,擦去以后,越掉越兇。
他沒能留住廖今雪,也沒能把他拽進自己的世界。在抓住為什麼要這麼做的動機前,這場根本沒有開始的關系,以廖今雪冷漠的‘放手’為結尾,終于是無疾而終。
廖今雪騎在自行車上的背影,后來成為許戚高中最后一段有關他的記憶。
此去一別,承載十年光陰。
第22章 不為人知的關系
醒來以后,昏沉的房間已經沒有廖今雪的身影。許戚支起不再沉重的身體,探了一下額頭,燒退了。
門外一陣鑰匙晃動,趿著拖鞋的腳步時輕時重,應該是梁悅剛剛下班回家。
不知道為什麼,許戚此刻不想面對她。
從廖今雪再一次出現在他生活里的那刻起,橫豎在他們之間的薄冰從內打碎,融化以后,浮現出真相本來的面目。
許戚以為他已經把這些事情忘得干干凈凈,中間相隔的不是十天,十個月,而是春去秋來的整整十年。
十年過去,物是人非,似乎又什麼都沒有改變。
廖今雪依然守著很多秘密,說話做事透著熟悉的若即若離。高三那年,他們的關系似乎隱約觸碰到同學以上的邊界,至少他是這麼想,可是日記本事件發生后,他被廖今雪毫不留情地推開,重新跌回不相往來的陌生人。
許戚一直等待向廖今雪解釋的機會,等到冬天過去,夏天來襲,高考結束之后,廖今雪都沒有回學校一次。
老師簡單地解釋過,因為身體原因,廖今雪選擇休學在家準備高考。
下邊的同學竊竊私語,有鄙夷廖今雪是個懦夫,逃避了一次又要逃避第二次;也有相信老師給出的理由,同情廖今雪的私事被蔣明當眾披露,換誰自尊心都會受到挫敗。
高三最后半年學習任務繁重,每天都有不一樣的考試,新的八卦。漸漸的,廖今雪這個名字淡出每個人的生活,作為始作俑者的蔣明還在好端端地做他的校霸。
聽說后來高考他連本科線都沒有碰到,被父母送出國,花錢上了一所小有名氣的大學。
而關于廖今雪,他像是徹底銷聲匿跡。沒有人知道他考得怎麼樣,考去了哪里,也沒人關心這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只有許戚還在等。
廖今雪消失的很長一段時間,許戚重新恨上了他。這種恨意是不純粹的,像摻了雜質的灰。他恨廖今雪一聲不吭地消失,恨廖今雪為什麼不聽他解釋,恨廖今雪明明討厭他,卻還要做那些引人誤會的事情。
除了恨,許戚找不到第二個理由解釋他為什麼還對廖今雪念念不忘。
再次相遇,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扭曲情感又一次破土而出,只是這回他們都不再是高中時的小孩,不管內心作何想法,表面都戴上了成年人虛偽的客氣。
而有些東西始終沒有隨著時間改變。
渾身濕透時披上來的毯子,見他害怕而伸出的手,還有發燒后特意送過來的藥...廖今雪總會在他跌落谷底的時候拉他一把,和十年前一樣,做出那些引人遐想的事情,概不負責他會怎麼想。
廖今雪的確可惡,許戚一邊在心底抹黑他的形象,一邊倍感荒涼地深知,他們這段關系歸根結底連普通同學都算不上。
‘有點印象’,是廖今雪對這段跨越十年的過往最決絕的總結。